江一青輕拍了拍林云根,笑著安慰道:“事情過去許久,流螢妹妹定然不會與你一般見識。”
“可流螢妹妹連著幾日都未與我說話,她定然是生氣了。哼,都怪你。”林云根說罷瞪了眼江一青,轉頭繼續望著樓梯口。
小二哥將飯菜送上,繼續靠著門歇息。江一青把筷筒里拿出兩雙筷子,順手遞到林云根手邊。他轉頭剛想勸林云根幾句,看到葉楠與流螢從樓上走下先后入了座。她們下來的時間剛好,飯菜正熱乎。再晚些,就該涼了。
林云根巴巴的望著流螢,一個勁的為流螢夾菜。為防再惹流螢生氣,干脆一個字也不說。
流螢拿起筷子,看著碗里堆滿小山似的菜道:“夠了,再多就該掉出。”
“流螢妹妹,你不生我氣了?”林云根討好的往流螢的方向移了移道。
江一青猛然覺得這動作、言語熟悉。恍然才記起,從魏國離開之時楠兒也如此說過相同的話。葉楠從小就與林云根親近,連討好致歉的方式都如此相似。他用勺子攪拌著碗里的粥,把心中所想壓下。
流螢聞言,輕笑道:“我何時生過你的氣?別胡思亂想。”
“我家妹妹就是大度的緊。”林云根往回移了移,樂顛顛的拿起筷子嘗著魯文鎮的特有的美食。
葉楠睡眼朦朧的看著兩人對話,拿著筷子遲遲不下手。她正準備下手,身后傳來“啪”的聲響,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小二哥聞聲忙上前去,隔著幾公分的距離查看。他隨手抽出筷筒里的一根筷子,戳著倒在地上的男人呂帆。手指顫顫巍巍的放在呂帆的鼻下,確認無氣息沖著另外一個小二喊道:“快去報官,出人命了。”
“這,這,這是怎么一回事。你們客棧的飯菜有毒!我要告你們!”小二哥看著開口者一臉驚恐的望著他,有氣無力的坐了在凳子上。長得倒清秀,穿著粗布麻衣,臉色發白。
離他們不遠的江一青一伙齊齊放下筷子,生怕多吃一口就如躺在地上的老兄一命嗚呼了。
“陳秀才莫含血噴人。運來客棧可是百年來字號,經的起歲月的檢驗的。我們家掌柜的馬上來,她一定會給你個交代。”小二哥面上強撐著笑意,想給陳秀才倒杯茶冷靜冷靜。可剛才發生的事,又制止了他的想法。
管事很快請來掌柜來,葉楠看著從客棧外走進的女人。對方長得很俊秀,眉眼帶著英氣。穿著深藍色裙衫,緩緩的走到陳秀才面前。
“怎么個情況?”掌柜拿過小二哥倒的茶,喝了兩口緩了緩問道。她的聲音很低沉,很像嗓子被石頭刺破,沙啞的厲害。
小二哥將剛才的發生的經過,挨個說給掌柜聽。途中陳秀才準備離去,被掌柜拉住。出了命案,不解決清楚就想溜?
六七個官兵帶刀走進客棧,他們帶著尸體與陳秀才一起離開。
掌柜的走到江一青的桌前,面帶歉意道:“發生此事真是對不住,勞請各位隨官兵去趟衙門,做個人證。作為報答,你們住在客棧飯菜一律全免。有勞各位,辛苦一遭。”
“師父。”葉楠摸了摸干癟的肚子,弱弱的喊了聲。她舔了舔發干的唇角,跟在流螢的身后離開客棧去了衙門。
林云根覺得有些掃興,他們只是吃頓飯而已,怎還牽扯到衙門。他沒好氣的站在一旁,看著衙門里坐在高臺的縣太爺。
運來客棧的廚師、小二以及陳秀才都跪在地。
縣太爺穿著深紅色官府,敲著驚堂木道:“肅靜。待到杵作把尸檢結果送上再論。結果未明前,一個都不準離開。”
葉楠靠在流螢的肩,摸了摸肚子,一字也不想說。她覺得眼前的一切開始模糊,消失的困意又翻涌而至。林云根同感,被逼站在此地真夠難過。好在終有人出現,在縣官耳邊低聲說了杵作的結果。
掌柜環著胸,靜聽著論斷。師爺挨個向他們問話,讓他們將事情的始末寫到紙上,最后統一交給縣太爺。
高堂之上坐著的縣太爺,望著下方的一伙人拍著驚堂木道:“陳秀才你可知罪!”
“稟大人,草民既無罪,豈能知罪?望大人明察秋毫,將事情真相查清。”陳秀才磕了三個響頭,懇求道。他身形清瘦不堪,自帶一股羸弱的氣息,一開口就讓人心上憐憫。
縣太爺敲了敲驚堂木,把杵作的話原封告知:“死者呂帆,全身體脹,五官皆為破裂,乃為金蠶蠱毒之狀。運來客棧的廚子于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何故冤枉于你?”
不等陳秀才開口,就被高臺之上的人一個驚堂木弄慌了神。
縣太爺繼而高喝道:“來人,去查查將陳秀才近日的活動。孫掌柜,聽搜查的衙役所言,廚房并無異常。但,事情未水落石出前,小二與廚子就先在衙門里做客。”
“聽縣太爺的。”孫掌柜心中了然,笑著附和道。
衙役領命從縣衙離開,圍觀的百姓騰出路來。很快路又重新被人掩埋,也不知衙役們是否往陳秀才家去。
江一青一伙人確定無嫌棄后被安排入座,他們的自由仍局限于縣衙。
葉楠手撐著腦袋,很想快點結束這一切。隨便吃點什么,墊墊肚子。她忍不住吐槽道:“師父,我們就不該下樓吃東西。”
“等縣太爺把案子結了,師父帶你去吃些好的。再忍忍。”江一青仿佛有很多耐性,安慰性的拍了拍葉楠的肩。他驚訝于蠱毒的出現,據他所知青州國可不適宜蠱蟲所住。
衙役們拿著三個膝蓋高的石甕東西,撥開人群來到衙門里。
師爺倒拿著筆,挑開甕蓋又匆忙放下。他躬身到杵作邊,做請的手勢道:“甕里確實有東西,你且去看看是否與死者的死因有關聯。”
“是。”杵作走到甕前,掀開甕蓋拿出一個蠱蟲細細打量。反復確認后將蠱蟲放回甕里,示意衙役將三個石甕拿下去。他轉身向縣太爺稟明道:“死者正是被甕中的蠱蟲所毒害。”
縣太爺敲著驚堂木,冷笑道:“陳秀才,妄你還是讀書人,竟做出如此草菅人命之事。人證物證俱全,你還有何要狡辯。”
“草民冤枉啊,冤枉啊!”陳秀才起身呼喊著,趁所有人不注意,朝著衙門外撒腿就跑。可惜沒跑幾步,又被衙役抓回。
圍在衙門外的百姓們暈頭轉向,還以為陳秀才是被客棧冤枉。沒想到,陳秀才竟在家養蠱蟲,真是人面獸心。要知道青州國的人最恨的就是蠱蟲,早在幾百年前被皇室下了封殺令。誰若碰蠱,株連九族。
跪倒在地的陳秀才面色死灰,一屁股在座地上,連聲道:“我沒想害他,沒想過的。都怪他嫉妒心強,這個不愿,那個不準的。都怪他。”
“安靜!”縣太爺拍著驚堂木,看著衙門外圍著的百姓道。
事情的真相已經水落石出,兇手正是陳秀才。
縣太爺敲著著驚堂木,挑眉好笑道:“本官問你兩個問題,你可要據實回答。若是有半分的假言,定然嚴懲不貸。其一你為何要謀害呂帆,你二人結為夫妻已久,怎會突然對呂帆狠下殺手?其二為何要在運來客棧,莫不是你與客棧有何過節?”
“我沒有!不是我!”陳秀才矢口否認的瞪著縣太爺,眼球像是要從跳出來。他低頭呆呆的看著自己的雙手,手腕上呂帆為他系著的紅繩,耳邊是呂帆說過的一生一世,眼前閃現過那些曾經在一起過的甜蜜。
陳秀才仰頭哀嚎一聲,痛哭出來。他方仿佛此刻才意識到,呂帆已經離開人世的消息。嘴里反復的念叨著:“我沒想他死,我真的沒想他死。”
周遭的百姓看到此,不自覺的跟著悲傷起來。后續的事他們不想再聽,不忍再繼續看,紛紛四散開來。縣衙門前頓時敞亮一片,溫暖的陽光在臨近陳秀才的衣角停了下來。
葉楠不懂既然陳秀才如此傷心,為何還要置呂帆于死地?她看著陳秀才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心跟著揪成一團。人的情緒若是不能控制,內心的積怨若不能排解會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啊!
陳秀才臉上鼻涕、眼淚橫飛,他也全然不在乎。他看著縣太爺,哽咽的回話:“呂帆是個很好的人,他真的很好。我們本來是很幸福的一對,沒想到最后落得如此田地。一年前,我趕考失敗。抑郁寡歡之際,結識煙花之地的男人。呂帆發覺后開始對我嚴加管束,我真的受不住,每日去哪都要匯報。稍晚一些,就要大吵大鬧一番。”
“再這些下去,我遲早會瘋。我從別人哪里弄來些蠱蟲,準備痛下殺手。有日聽呂帆說運來客棧添了新菜式,他很想去嘗一嘗。我想既然他要死,就滿足他的冤枉。今早天未亮就在他身上下了蠱,等到了客棧才發作。”陳秀才說到最后,泣不成聲。想象中,可事已定局是兩碼事。他以為呂帆死后,他就可以得到自由。
豈料,卻迎來更嚴格的監管。
縣太爺拍著驚堂木,判決道:“既如此,人證物證已全。按照青州國律法,判處陳秀才終身監禁。”
陳秀才聽到處罰,面上毫不改色,他還未從呂帆的死中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