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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驕傲的公主

  靜悄悄的風從窗的縫隙中偷渡而來,吹涼了桌上的茶,又在兩人的面前晃了又晃,停留在葉楠的眉間。房內的光,近乎于灰暗。若葉楠與許七再相對無言,天便要黑了。

  葉楠注意到這點,作勢要離開。她起身走到門前,手扶著門,轉頭對許七款款一笑道:“不愿回答便不回答,我也不為難你。天色不早,我該回府了。”

  “恩。”許七點了點頭,神色認真的有些木訥。他等到門關上,起身跟著葉楠走下樓。

  如那時那般,隔著一定的距離。

  街上行人鮮少,顯得許七的護送昭然若知。比黑夜星辰先一步來的,是被掛起的燈籠里微弱的光,這微弱的光像極了許七。可與許七,又有本質的區別。

  葉楠進入懸清侯府后,放慢腳步。她邁過門檻時,連唇邊的笑一同消失在黑夜中。

  亂七八糟的問題,得不到回應也沒所謂。她不在意這些,不是誰都如師父,次次都能給出她以準確的答案。離府一遭,也不算沒有收獲。起碼,起碼確認了許七的存在。

  長長的走廊,足夠葉楠消遣心中的情緒。幸好懸清侯府很大,路很長又很復雜,讓她怎么走也走不到盡頭。如同她雀躍又激動的心,怎么也走不到盡頭。

  葉楠回到梅院,推開房門見一人背對她坐于桌前。待葉楠走近后,看清那人的面容才稍松口氣道:“云根叔叔,你怎坐在我房里?”

  “楠兒去哪兒,為何現在才歸?”林云根耷拉著腦袋,掃了眼葉楠又重新盯著桌上的空盤。他本想來找葉楠訴苦,誰知葉楠竟不在。不對,楠兒身上怎會有小白蛇的味道。

  林云根不滿的打量著葉楠,語氣不佳道:“你若出了事,江一青是不會放過我的。”

  “怎么會,師父脾氣那般的好。”葉楠語畢,想起離開永安當日江一青的所作所為。莫名的心虛,不敢看林云根。第一次見師父那么生氣,還是為了她。

  林云根干笑兩聲不作回應,他從不覺江一青脾氣好,反倒是差的要命。執拗起來,三百頭牛也拉不住。這些林云根自然不會與葉楠相說,他只是想找個吐槽的人。

  若解釋的太多,倒覺啰嗦。林云根輕咳兩聲,正色道:“流螢妹妹想來看你,被你師父攔下,怕擾了你休息。你倒好,自個出去閑逛。”

  “下次,下次一定喊上云根叔叔。”葉楠坐在林云根身旁,討好道。話一落,林云根立刻笑呵呵道了句:“好啊。”很快,林云根又反應過來,故作認真的板著個臉。

  林云根當即罵自己沒出息,一點定力都沒有。

  他不喜歡板著臉,覺得是件很無聊的事。可他現在很生氣,一盤子點心都吃干凈葉楠才回來。指不定一整天都與小白蛇廝混,真是越想越氣。萬一,小白蛇把葉楠擄走,該當如何?

  林云根情緒起伏過大,反復無常。讓葉楠不禁好奇,林云根究竟是經歷了何事。她小心的打量著林云根,看不出任何的端倪。莫非,真的因她擅自離開侯府而生氣?

  “云根叔叔,你與師父吵架了?”葉楠手背貼了貼發涼的茶壺,拉著林云根袖角低聲道。

  定然是沒吵贏才生氣,以往都是這樣。林云根揚起頭看向別處,高傲的像只孔雀。那副架勢,讓葉楠哭笑不得。她的云根叔叔,簡直就是個孩子氣的公主,得讓人捧在手里。

  誰也不得欺負,務必得綾羅綢緞,金銀玉器,好聲好氣的伺候著。

  葉楠雙手撐著腦袋,忍笑道:“云根叔叔找我一定是有要事。我洗耳靜聽,任打任罵。”

  “我是來看望你,沒旁的事。楠兒,你實話告訴我,今日出府見了何人?”林云根低頭看著似笑非笑的葉楠,話鋒一轉反問道。他那滿肚子牢騷,早在葉楠回府前排遣干凈。

  從永安到嵐陽,小白蛇雖安分卻不可輕視。萬一不留神,葉楠被卷回永安就得不償失。

  聽林云根提起許七來,葉楠一驚轉而笑道:“是與云根叔叔一樣的人。”

  “與我一樣?我勸你,今后還是離他遠些。我自是不會害你,旁人可就保不準。你師父沒教你防人之心不可無么?”林云根仿若找到江一青的軟肋死的,得意起來。

  葉楠不覺兩者之間有必要的聯系。她不能一輩子都只認識師父、云根叔叔和流姨,總是還要認識什么別的人。師父是那樣睿智的人,心思怎可能會狹隘到這種地步?!

  她將目光轉到林云根的臉上,義正言辭道:“云根叔叔莫要污蔑師父。師父自然不能事事都要指點我,我也不是像年幼時需要保護。如今我已長大成人,能保護得了自己。”

  “不說你師父了。小白蛇你是今后不能再見,否則我就關你禁閉。”林云根倒無所謂江一青的話,倒對小白蛇始終不放心。他話剛落,葉楠騰的站起身來,死盯著林云根。

  葉楠覺得荒謬極了,見怎樣的人、說怎樣的話,難道還需依照別人的意愿嗎?她是人,是有思想的人。即便不是人,小貓小狗也有自由可言。他不管是看多久,對林云根而言毫無意義。

  世間除了江一青與流螢外,就剩葉楠一個讓林云根掛心的。雖說葉楠的地位及不上兩者,但好歹他也想好好的看著葉楠離開人世。

  人要想活著,必須要受到各種各樣的限制。無論是外界還是自身,世間萬物皆同。

  這還是第一次,林云根和葉楠意見上相左,并被葉楠趕出房。

  葉楠氣呼呼站到桌旁,險些忘卻林云根是她的長輩。她的自由一受到迫害,忍不住要跳腳。哦,若是真如林云根所言,與被人砍掉手腳有何區別。

  活著有很多種方式,解決問題的也有很多種方式。她為何選了種最蠢的?

  葉楠想到方才的所作所為,登時臉通紅。她拍著腦袋走到床邊,往后一倒的躺了下去。惱怒的,羞憤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師父要知道了她那樣對待云根叔叔,不定會有多氣。她翻身埋首在枕上,欲哭無淚的自我反思。

  豈料,不到一刻鐘自個睡了過去。

  窗外的天越發的黑,無月無星像個黑洞。稍不留神,便被吸入其中。高掛在房前的燈籠隨風搖曳,庭院里的樹干巴巴還未生出嫩葉來。冬日的寒冷還未完全褪去,遺留的足以冷凍所有。

  廂房中的林云根一行人,正在為許七的存亡而展開討論。江一青、流螢認為留許七活命。林云根拍著桌子反對道:“楠兒心性單純,若被小白蛇誘惑回南寧,我們不是白費功夫了嗎。”

  “你別急,楠兒與許七興許沒有我們想的復雜。你們忘了,當初我向楠兒說的喜歡一事,她是如何作答的。我看,楠兒心里有數。”流螢把糕點推向林云根,輕聲寬慰道。

  她不了解兩人相交的來龍去脈,不愿就此多表意見。

  再者,葉楠年歲不小,不必事事都由他們做主。盡管他們有能力替葉楠做一生的主,也不能表明葉楠就能開心的過一生。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該放手時還是放手的好。

  “這倒是真。楠兒跟江老頭呆久了,有了自己的一套。不然,我也不會被趕出來。”林云根說到最后,竟有幾分委屈。他輕嘆了聲,耷拉著腦袋,恨恨的瞪了眼江一青。

  流螢眉眼一彎,樂道:“如今的楠兒,過的很好。他日你我離開,她也能自主的面對一切,這些不都是我們所期望的嗎?”

  定殺伐大權的江一青并不準備發言,聽兩人你言我語的對談。江一青仿佛一點也不擔心,

  是的,他真的一點也不擔心。他期望中的葉楠,是葉楠自己想活出的模樣。他不是人,不了解怎樣才算是最好的人生。榮華富貴、家庭和樂之類的,他未曾感受更不敢替葉楠做主。

  江一青想,每個人想要的都不一樣。他能給的,是在葉楠需要之時予她所需。哪怕是葉楠在追逐自己想要中死亡,也沒有關系。這樣的人生,也是頂好的人生。

  他聽著兩人談論,起身來出了廂房。久站于門前,抬頭靜靜的望天。

  一百年是很短暫的。饒是如此,江一青也想摒除葉楠心里的孤獨和想要放棄美好的念頭。晴空萬里很美好,陰雨天也很美好。誰都可以對任何事或人失望,卻不能因此忘卻了它本身的美好。他想要的,無非是讓葉楠對一切都充滿希望和期盼。

  江一青對著漆黑無邊的天,生不出一丟丟的失落來。

  在他漫長的人生里,多少的波瀾壯闊都成了風輕云淡。一百年就他而言,就像是人口中的一百日。短暫到令人傷感,甚至于他清楚的知道,很少人能活到第一百日。

  葉楠與林云根口中的傻鳥并不相同。感情這種事,復雜的很。不能用任何的語言和文字,來表述個清楚。有朝一日,林云根會明白的。不過眼下,林云根還是將的葉楠當做一個寵物。

  親疏之分,一旦有了,便無法理智的做出判斷。

  他們都是聰明的人,不用他多說,該懂得自然會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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