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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學的爐火純青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葉楠很怕江一青。這種怕,不知在何時轉換成了一種屈服和崇拜。

  大概是她的所有問題,江一青都能給到答案。在她成長的過程中,那些答案一一被證實。所以,葉楠很怕江一青。怕江一青能用著風輕云淡的口吻,說著無比殘忍的事實。

  “師父”葉楠喃喃的吐出這二字來。仿若她的精神支柱就是這兩個字,喊出來所有的不安和恐懼都會消散。果不其然,葉楠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

  門再次被推開,葉楠還在愣神。桌上的飯菜布上后,房內再無聲響傳來。

  滿桌的大魚大肉,唯有離葉楠最遠的酸菜魚勾著葉楠的鼻尖。

  葉楠端起碗夾了幾筷子魚肉來,咬上一口心說:真酸。那酸味,幾乎是要蔓延至整個房間。一股腦的從味蕾沖進心臟,酸的葉楠眼淚直落。饒是如此,葉楠依舊吃了很多魚肉。

  待到葉楠肚子填飽,也離開了梅院。這次,沒人再束縛她。她穿過彎彎繞繞的走廊,站在懸清侯府的府門前往外望。烏泱泱的,一片人。嘈雜的聲音,惹得葉楠耳朵難忍。

  一覺醒來,懸清侯府的歡迎程度到這種地步了嗎?

  圍堵的皆是年輕的男女,一副要往里沖的架勢。肖柏舟長得是不錯,但有點老吧!畢竟能和師父稱兄道弟的,年歲應是不小。沒等葉楠邁過懸清侯府的門檻,先一步被守衛攔下。

  葉楠雙眉一蹙,不解的看了眼府外低聲道:“不能出府嗎?”

  “那倒不是。葉姑娘若想離府,可從后門離開。”守衛沖著葉楠抱拳,聲刻意壓低。語畢后不等葉楠回話轉身回到府門前,繼續指揮著那些個護院阻攔。

  葉楠背離府門,順著記憶里往后門而去。這么一來,她也是見過“名人風暴”的人了。胸口堵著的抑郁輕了些許,等走出懸清侯府已消散過半。府外行人少的厲害,不復來時那般。

  對于她醉酒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葉楠并不清楚。而清楚的是,她的眼、耳格外敏銳。

  好比當下,葉楠感受的到身后人從懸清侯府跟到現在。她覺自己心大,被人跟蹤一點也不害怕。難不成她現在對任何事、人都沒有戒心或是無所謂他們的存在。

  隨遇而安到這種地步,也有些過分。

  初春的天,不似冬日那般寒冷。來往行人的穿著卻依舊厚實,可能是對冬季的寒意產生懼意未散。飄散的風,仍帶著一股冰涼,稍不注意就穿過衣裳往人心口鉆。

  擺賣的小攤位極少,從她到這里約莫有四家。賣的東西也很雞肋,都是葉楠瞧不眼的。葉楠不知怎的,走進小食天的包廂。擺設一如醉酒前,桌上是伙計送上來的糕點和茶水。

  她一人獨站窗前,冷風刮著她的眉眼。

  當時,她就是在這里,確認許七的存在。她做了什么,贈與墜子。哦,真是好笑。葉楠被自己逗樂,低聲的發笑。她應該從許七身上拿出信物才是,這樣才好證明許七的真實。

  怕是許七拿到墜子也會莫名。她瘋了才是,竟想要所有能給的都贈給許七。可即便如此,有怎能確認許七的真偽。哪怕是云根叔叔假的存在證明了世間又奇幻的一面,可有怎么能證明許七屬于那一部分。

  “咚,咚,咚——”敲門聲打破葉楠的思緒,迫使葉楠去面對跟蹤她一路的人。

  那人氣味很特別,有清晨的露珠、風吹起的雪的味道。能讓她在人群中一眼認出,可她沒有回頭。如今,她不得不去見一見追蹤她至此的人。就算是危險,她也無處可逃。

  葉楠打開門,看到來人有了幾分詫異。對方退卻黑色的披風,身著白袍。袍上沒有絲毫點綴,白的透亮。質量不像是絲綢,卻意外的光滑和抓眼。高束的墨發遺落的幾縷碎發,落在斜飛的劍眉邊,眼眸里映著的是葉楠還未退去驚訝。

  許七勾起的唇角微張道:“你是不認得我了嗎?”

  葉楠看到許七脖頸處的紅繩,一把握著許七的手腕。是真是假也不管,總之她已牢握在手。她一言不發的任由許七走走停停。這一刻,她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成瘋成魔。

  許七怎就淪落成了她的執念,成了非許七不可的人。她還在她的夢幻之中,連性子都稚嫩的可以。她要瘋了,被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世間搞瘋。

  葉楠使了渾身解數,反復確認一個夢的真假。不,不是她想確認。是腦子里有個聲音,心口處的執念讓她不得不去確認。或許是她一直尋找的宣泄口,都捆綁在那份真假上。

  即便如此,葉楠仍沒打算松開許七的手腕。怎么說呢,千千萬萬的字中,她拼不出一句來形容此刻的心情。她搖了搖頭想要否認許七的話,看到許七好奇的雙眼又繼續保持沉默。

  她不是認不得,是不敢確認她認得。

  許七站在門口,遲遲不進。并非他不想,而是葉楠擋在他的面前。他見葉楠后退幾步,才走進廂房。今日的葉楠格外執拗,上一回摸遍了他的臉,這回拉著他的手不肯松開。

  一來一回,算作——調戲嗎?

  冷風穿過窗,直撲向他的臉。廂房里的暖爐,不見任何用處。窗外隱約聽到樓下的吵鬧,與房內的詭異的安靜成對比。明明門窗皆開,卻悶的人喘不過氣來。

  許七感到手腕一松,手心塞了杯茶。他不見葉楠開口,納悶道:“是被人毒啞了?”

  “沒。你…我,我無礙。”葉楠意識到她的魯莽行徑,后退兩步坐回桌前。時不時的偷看許七,小心翼翼的像黑夜中的竊賊捧著夜明珠,眾人皆知獨她惶恐。

  許七只覺葉楠的目光太過直白,牢牢的掛在他的臉上。恍惚的,許七想起上次葉楠說的話,恍然了幾分。想是葉楠又將他當幻覺了,才會這般的既急需確認,又不知法子。

  如此嗎?

  許七把茶杯放桌,轉身關上門窗。他挨著葉楠坐下,牽起葉楠的手貼著他的臉。用葉楠的指尖一點點的觸碰他的面容,宛如當日葉楠臨摹過的他的眉眼。

  他眼眸清澈的很,帶了幾分急切。可能,許七也想急迫的證明自己。真假與否,對他也很重要。許七清楚的感受到臉上手顫抖的從眉眼移到側臉,最后落在唇間。

  溫熱的觸感,讓葉楠快速收手。葉楠不安的在包廂里徘徊,抿著嘴不去理會許七。似是忘了許七的存在,自顧自的陷入沉思之中。若是真,先前她被抓起的事又是為何?

  葉楠不否認這段經歷,當時許七的解釋:吃了不該吃的東西。

  她停下腳步望向許七,當日許七口中的所謂的不該是指?這些重要嗎?它們對葉楠而言毫無價值。她如今安生的活著,想要遇見的人近在眼前,追究其他毫無意義。

  葉楠重坐回許七身側,聯系她前后的所為,失笑道:“我怎成了這幅鬼樣子。”

  許七對此也很好奇,他們未見的日子很短,卻又很長。以為江一青早帶著葉楠離開嵐陽,沒曾想竟未離開懸清侯府。幸好,他未跟丟。許七轉頭看葉楠趴在桌上,他的動作正好撞進葉楠的眼里。使得葉楠一動不動的緊盯,一刻也不愿移開。

  葉楠似是要許七的臉看出個窟窿來,一寸一寸的往下移。目光落在脖頸處的紅繩,又重望著許七的雙眸。她臉上的笑惹得許七一陣激靈,忙從袖中拿出白蛇玉墜來。

  許七拉過葉楠的手,將墜子放入葉楠的掌心。他別過臉,看向窗外道:“禮尚往來。”

  “你可知男女互贈玉墜,是何意義?”葉楠不客氣的接過玉墜,不看一眼就戴上。雙手撐著腦袋,彎起的眼眸里閃著光。她看到許七搖了搖頭,吐二字道:“定情。”

  許七眼底飛過一絲詫異和不解,約莫是不懂葉楠口中的“定情”。手捏著下巴,蹙眉凝望著葉楠脖頸處的墜子,搖了搖頭。他對人間的規矩,多數死不了解的,盡管他活了七百年。

  葉楠揉了揉脖頸,開解道:“算了,不糾結此事。許七,你還要抓我回去嗎?”

  “你可想回南寧?”許七很樂得葉楠轉移話題,卻不想更偏他不愿回答的問題上。

  葉楠但笑不語,無聲的否認。她是喜歡那日沒錯,但喜歡的是當日的新奇與她所見不符。回去就是一死,她還沒想要斷送自己一生。囚禁這種事,誰會喜歡呢?

  然,許七奉許伊之命,同樣是應付差事。至于抓葉楠回去,他從沒想過。他與葉楠是一樣的,一樣追求他們從未見到過的一種新奇。盡管如此,猛然被問道,許七還是很窘迫。

  許七轉著手心的茶杯,注視著葉楠的雙眸,無比認真與虔誠道:“盡管你偷食靈果,但究其緣由我也有責。但你要是不愿,我是不會強迫你的。我從不被任何的誰差遣,所以你大可放心。”

  “既如此,你又為何跟蹤我至此?莫說對我有情,我是不信的。”葉楠說罷,捏起一塊點心塞進嘴里。不是她不擔心自己的安危,而是即便許七真的將她抓了去,她也覺得沒什么。

  該發生的總歸是要發生的,反抗不了倒不如安然接受。隨遇而安,指不定會看到不一樣的風景。這些都是林云根與江一青傳授于她的,她學的亦是爐火純青。

  葉楠的話問到許七,他無法回答葉楠的問題。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知道自己回答。

  如此,沉默的人多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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