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楠隨著流螢穿過走廊下了樓,抬眼便看到江一青和林云根。她滿腹疑惑的加快腳步,不明江一青為何離開越國,來到國風奇特的嵐陽來。但四處漂泊的日子,她很喜歡。
可能離開永安前,江一青就打著來嵐陽的主意。事實如何,葉楠不敢妄加猜測。她走到江一青的桌前,等到流螢入了坐才跟著坐下,望著客棧外喧鬧的街道:“師父,下雪了。”
“恩。”江一青對小二哥使了個眼色,又添了兩幅碗筷。他草草的掃了眼客棧外,未將葉楠的話放在心上。末了,補上一句:“雪早被來往的人踩臟,無多看頭。”
林云根捧著碗暖著手,時不時往門外瞧。他盯著街道上被踩成水的雪,贊同江一青的話。
流螢順著林云根的目光看去,笑著打趣道:“怎么,你也想出去見識見識?雪下得可不小,免得將你須發凍僵。到時人沒見到,先得讓我們幫你解凍。”
“流螢妹妹此言差矣。所有美好都值得人向往,我不過是順心而為。”林云根見被流螢誤會,也不解釋反而笑道。他的目光從街道上收回,轉而看著桌上的飯菜。
流螢眼中帶笑,端起碗來不作回答。仿若未曾聽到林云根的話,專注于食不言的教條。
客棧存著幾分暖意,很快被突然起來三人打散。他們手中拿著紙張,專朝著外來人口奔去。便是手中的紙分散完,也遲遲不肯走。他們企圖要說些什么,卻在店里伙計眼神中離開。
葉楠左右翻看塞來的紙,上面寫著舞曲名及表演者。多是溢美之詞,虛的很。
她頓時好奇的盯著客棧外的人群,回過神忙端起碗以填飽肚子為任務,慢慢消化剛才的一瞥。她從未見過人能瘋狂到這種地步,不顧寒冷,一心的往著馬車上撲。
兩排的官兵鎮壓著,仍有絡繹不絕的呼聲。即便此刻他們在客棧里,仍舊不能忽視那陣陣的喧鬧。恍惚的,葉楠腦海里蹦出一句話來“你的平生太短暫,不值得的相信。”
她的眉眼霎時柔和起來,甚至是帶著笑意。
她不敢確信許七的存在是否真實,在她的認知里不允許。不知怎的,她竟有了種私欲,愣是將此事埋藏在心底。誰都不告訴,一個人偷偷的去判斷。
為此,葉楠心虛的偷瞄江一青了眼。師父那樣的厲害,一定會被發覺的。
然,桌上的三人并未注意到葉楠的小心思,專心的對付著桌上的飯菜。
咋咋呼呼的吆喝,挑撥客棧下大多數的腦神經。除卻江一青一桌,其他人早已相繼離開客棧去看熱鬧。其實林云根心癢,想出去一探究竟。但三人都未動作,他倒顯得不好意思。
林云根舔了舔唇,起身伸著懶腰,往客棧外走道:“哎,睡了一夜該活動筋骨。”
“云根叔叔,我陪你一起去。”葉楠放下碗筷,急忙起身朝林云根小跑過去。師父和流姨對她而言,太有壓迫力。正巧,她也想去見識見識嵐陽國的獨特。
林云根裝作沒看到江一青與流螢的警告,牽起葉楠的手樂呵呵的出了客棧。為了保險起見,林云根緊緊護著葉楠,生怕葉楠被人群沖散。到時怕流螢、江一青不會放過他。
街道上擠滿了人,留有的空隙實在少的可憐。林云根無奈之下,只好將葉楠抱起,左推右擠的穿過人海到最中央。他望著官兵包圍中央,有一個露天的被放大七八倍的大馬車。
馬車前有六匹馬,停在原地。與其說是馬車,倒不如稱其為舞臺的好。
舞臺約有三米長兩米寬,轎上端坐著三男兩女,皆是錦衣華服臉戴面紗。女人戴面紗林云根可以理解,這男人怎么也…本著入鄉隨俗的念頭,林云根不想計較亂七八糟的小細節。
若說姿色,幾人倒算得上絕世。
皮相的美,始終都是最低級的美。可林云根知道,他們并非有皮相。懷揣著的舞技也是頂級的,否則圍觀的人不會將整條街圍滿,更不會有百十來個官兵來鎮壓。
葉楠順著林云根的目光望去,昨夜天黑離得距離遠,看的不夠真切。如今他們之間只隔兩米來遠,卻足夠她看的一清二楚。臺上幾人臉上掛著的薄紗,存在的實在雞肋。
她站在原地,也能將舞臺上男女的容顏看的清楚。
這些個男男女女確實長得漂亮,像是從畫上走出來似的。薄紗增添了幾分朦朧的美感,一顰一笑都能勾動人心。看的久了,便被舞臺上端坐幾人迷住,很久才能從他們的美中走出。
葉楠理解街道上的人群,不愿與他們茍同。人美則美矣,但少了一絲靈動。她對這絲靈動有很強的執念,如永安集會上所碰到的那雙眼睛。真是遺憾,此人怕是今生她再無緣遇上。
思及此處,葉楠免不了要傷心、難過。可緣分有時候就是這么的詭異,你以為你要擁有它,偏偏再也沒有機會。她無法將那些奇妙的事,美好的事歸結為遺憾。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如若說方曉宇與葉楠的關系,是可以互訴彼此心中的天馬行空。
那么,集會中的雙眼則是葉楠天馬行空中,為數不多的靈動。
她想起流姨與她交談過的喜歡一說,明亮的雙眼忽然黯淡下來。
葉楠將腦袋埋在林云根的肩頭,垂著眼道:“云根叔叔他們好生無趣,去找師父他們吧?”
“楠兒莫急,再等上一等。”林云根眼并未從臺上的幾人身上移開,耐性十足的等待著。
當葉楠將目光再次轉向舞臺時,發覺本該端坐在軟塌上的人飛起。
雪白的綢緞勾著街道兩側的房梁,遮擋了三兩的雪花。兩女身著的粉披風、面紗相繼被摘。她們長相、身材、穿著皆為相似,如復制一般。
輕淺白裙,腰間束腰露著紅邊,裙裾隨她們的動作起落。露出玉手不遜于雪花,低眉時風情萬種,腰身靈動似蛇。身后的兩男持琴瑟樂器,后中央的男子吹蕭應和。
五人默契極了,樂聲與舞姿結合的恰到好處。
一曲終了,幾人又恢復原狀。仿佛方才不過夢一場,眾人意猶未盡卻相繼鼓起掌來。舞臺就在叫好聲中被合并,被馬兒拉的越來越遠。鎮壓的官兵攔住了多數人,哄鬧聲一片。
林云根與葉楠站在原地,直到街頭重新恢復原狀。
葉楠抬頭正好看到二樓窗戶內兩人,江一青一如既往的不茍言笑,流螢溫柔的莞爾一笑。她沖著兩人揮了揮手,算作回應。如此刻葉楠再往上看,房梁之上正坐著一襲白袍的許七。
可惜葉楠從林云根身上跳下,專注的望著街道上消散的人群。片片的雪花落在她的發絲、肩頭和裙擺上。似是在唏噓,兩人錯過的緣分。好比是落錯了的雪花,落得個被踩的命運。
林云根躬身輕拍落葉楠肩上的雪,牽起葉楠時橫了眼房梁上的許七進入客棧。
在外面呆的時間太久,葉楠直覺骨頭里鉆進寒氣。一碰到溫暖,就說不出話來。她推開房門,嗖的聲縮在床榻上用被子捂著自己。只露出一雙烏亮的眼眸,瑟瑟發抖的看向流螢。
借葉楠一萬個膽子,她也絕計不敢看向江一青。她對江一青是滿滿敬意,絲毫未有旁的心思。但凡江一青目光掃過來,葉楠自動淪為軟趴趴的幼蟲,隨時等待被吃掉的命運。
葉楠非但沒覺得是種羞恥,反而不以為然。像師父氣場強大的人,唯有流姨能相配。
林云根干坐在葉楠的身旁,看窗前兩人并肩默契的望向別處,頓時覺氣餒。總覺流螢和江一青把將拋棄,但又苦于找不到證據來譴責。聽到身旁的葉楠莫嘆聲,好笑的摸了摸葉楠的腦袋。
好在不是他一個人被拋棄,有人作陪倒不覺得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