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兩顆魚眼頓時停滯不前,在水色面前相互糾纏。
而那陰陽雙色的魚身,竟然直接一分為二,變成了兩條更小的魚。
一條全身黑鱗黑鰭,一條都是白鱗白鰭。
唯一相同之處,兩條魚的頭上都沒有眼窩。
仿若它們共同的魚眼,正“纏斗”得難舍難分。
水色聽到魚臨淵擔心自己,不由“心花”樂開,這才使得魚符擋在她身前。
可盡管如此,她依舊沒有繼續動用魚符的打算。
轉頭看著已經有些泛白的天空,水色的雙手用力捂在胸口。
魚符之輝,霎時散去。
而那黑白魚眼,也被重新吐出的氣泡困住。
同時困在氣泡中的,還有那一黑一白兩條小魚。
隨著氣泡不斷縮小,雙色之魚如一顆黑白交融的珠子。
白色的魚身追逐著黑色的魚眼,而白色的魚目卻在躲避著黑魚的追擊。
循環往復,如一次次輪回般,難有始終。
哽噺繓赽奇奇小説蛧 魚臨淵看著眼下這一幕,好像突然有所明悟。
只是那種玄妙的感覺,又無法輕易理清。
正思索著,魚臨淵眼前一黑。處在懸崖邊上的身子,直接向下墜去。
洛玄距離最近,回過神時就要縱身而下,將魚臨淵拽回來。
可婧玄卻搶先一步揪住了他的衣襟。
“師兄,這么快就忘了我之前說過什么?離岸之水不可近!
莫非你也貪圖那位姐姐美色,想要去當魚?”
洛玄聞言,連忙收回邁出半步的腿腳,擦了擦額頭上根本沒有的冷汗。
“好險…師妹若再晚些提醒,只怕師兄我就要‘從頭來過’了。”
反觀幾步之外的桃夭妖,就像沒事的“人”兒似的,一點也不擔心魚臨淵的安危。
至少她知道,“魚”不會溺死在“水”里,而水也不會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
果不其然。
水色在水上的速度,明顯比魚更快。
一步邁出,已出現在下落的魚臨淵身旁。
這一次,她沒有再如在地界時那樣“公主抱”,而是雙手從魚臨淵身后貼在他兩側臉頰上,緩緩將他擁入懷中。
“喂,該醒啦,別嚇唬我!”
感受著魚臨淵平穩的鼻息,還有極具節奏感的心跳,水色也不禁面紅耳赤,耳朵發燙。
她能感受得到,魚臨淵并無大礙。可她卻不知道,此時的魚臨淵為何如此“疲憊”。
眼看著即將落在弱水之上,魚臨淵卻遲遲未醒。
冰藍色的衣袂輕揮,蔓延至小鎮街頭巷尾的弱水紛紛倒流而回,似被靈犀之淚開出的彼岸花吸收一般。
當天邊再現魚肚白,小鎮上空的六色魚影已化作烏有,甚至昨夜開遍這里的彼岸花,也蹤影全無。
唯有小鎮外那個深坑,以及周邊灰暗的林木,似見證夜晚發生的一切。
那朵七色彼岸花重新化作靈犀之淚,回到水色身邊。
其內有十七條小魚兒在來回兜著圈子,還有一顆黑白顛倒的珠子,令其他魚不愿靠近。
懸崖絕壁之上。
魚臨淵依舊躺在水色懷里,氣息均勻,看不出有任何“病兆”。
無論是強如尊者的寂夜和黎初,還是仙光靈氣的洛玄和婧玄,都在魚臨淵身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洛玄懷抱天絕劍,托著下巴踱著步子,嘴邊還不停念叨。
“之前還好好兒的呢,怎么‘嗖’的一下就扎下去了,簡直就像,就像,像魚一樣…嗯對,這個比喻十分貼切!”
“師兄你不說話,誰都不會把你當死人!”
洛玄的話引來眾多目光落在他身上,猶如焦點一樣。
“都看著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推他下去的,洛玄我可是真仙,怎么會干這種勾當…你們可別想著‘碰魚’!對,就是碰魚。”
估計此時只有洛玄會如此亂想,婧玄看著洛玄的眼睛,猶如看到另一個“洛玄”。
隨即,她用小手輕巧地捏在這位師兄的耳朵上,一邊向水色他們道歉,一邊拽著洛玄向東而去。
也只有婧玄知道,為何晝夜交替后,洛玄的言行舉止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反差。
因為,洛玄的真身是一條雙生魚。晝夜交替,也就意味著兩個洛玄會有一個“沉睡”。
直到目送洛玄和婧玄離開很遠后,桃夭妖才收起那一臉古怪。
“真是朵奇葩!完全不知道他們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反倒是寂夜尊者,又打量“不省人事”的魚臨淵片刻后,繼而口吐人言。
“太乙老頭這兩個弟子,其實并不簡單…昨夜如此大的動靜,真要沒有其他眼睛盯著,那是斷然不可能的。”
黎初此時并不關心這些。
她只想知道,魔主何時醒來,又何時動身前往溺河。
“不如我們之前去魔主所說的地方,然后再等他醒來如何?”
水仙和雨兒聽著黎初張口一個“魔主”,閉口一個“魔主”,不禁有些不太適應。
雨兒看著自己師尊此刻的模樣,不由脫口而出。
“師尊他,會不會是餓了?再加之連日來并未休息,以至于凡人之軀十分疲乏!”
語驚四座。
寂夜和黎初面面相覷,卻又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理由。
就連桃夭妖也是一臉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畢竟。
它們這些妖和仙,根本沒怎么接觸過真正的“凡人”,更不會像尋常人一樣,懂得饑寒,知道渴暖。
唯有水色會心一笑,輕輕搖頭。
輕撫著魚臨淵那張精致至極的臉,似乎她根本不記得如今的魚臨淵只是凡人,而依舊是她心中的龍魚。
經雨兒這么一說,她才終于恍然。自南海見到魚臨淵起,他就沒有真正歇息過。哪怕用轉生珠暫時成為肉體凡胎的“凡人”,他也沒有吃過什么。
甚至,眼前這條“魚”,都沒“喝”過水。
念及此時。
水色緩緩閉上眼,將自己的嘴唇湊近魚臨淵的臉,生疏地用舌頭“撬開”他的唇,又慢慢地滴下一滴滴不含靈力的“水”…
寂夜和黎初尷尬地背過身子,水仙和雨兒不約而同地望向別處,只有桃夭妖滿臉好奇,俯下身子,睜大眼睛盯著看。
直到雨兒將桃夭妖一把拽了過去,湊在耳邊悄悄說著什么,她才眼露妃光,身似花開。
水色倒也不會避諱,眼見魚臨淵的喉嚨一動一動,她變本加利,似要把“掖藏”千年的水,一口氣讓魚“喝”夠。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才離開。
魚臨淵依然未醒,而水色卻決定,先去離此最近的州城,為他這個凡人,準備一桌“可口”的飯菜。
雨兒一路上摸著自己的肚子,似乎從成為魚臨淵的徒弟起,她就再也沒有過饑餓感。
坐在桃夭妖幻化出的馬車上,雨兒講述著她聽過卻未曾吃過的珍饈佳肴,樂在其中。
似乎她也像魚一樣,忘了自己仍是個凡人。
而凡人,就會有情欲,思溫飽,知生老。
寂夜和黎初坐在馬車的“頭等席”上,倒也聽得有滋有味。
它們似乎也想起,人間還擁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