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未到太陽初升之時,東方的天際卻出現一大片白芒。
遙遙看去,無數天馬行空,正踏著蹄下祥云直逼小鎮而來。
再細看,那一匹匹本應存在于天界的天馬,此刻都被卸去翅膀,削去馬頭,“盲目”地向前飛奔。
洛玄有些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小聲詢問婧玄。
“師妹!就算天界有事,這些天馬也該從西面出現,怎么會是這般模樣?”
修為不低的洛玄,似乎也沒有預料到,自己無法理解的“事情”一波接著一波,此刻只得期待她這位本領特殊的師妹,能給出答案。
站在一旁的魚臨淵沒有說話,與水色相視一眼后,輕輕點頭。
似乎他早就預料到,這最后到來的“活死人”,有可能讓他前功盡棄。
始終注視著東方的婧玄,搖身一變再度化身玄天靈狐,接連在半空中翻滾幾圈,以一種奇怪的姿勢首尾相連。
“通玄鏡,靈!”
還是那般細甜的聲音,就好像她之前吃在嘴里的糖人尚未化開一般。
接下來,婧玄那嬌小的白狐身姿,居然變成了一面銀白的鏡子。
以狐身為邊,以狐尾為柄。
一道靈光乍現之后,鏡子里映照出現世之景。
再看鏡子里的東方天際,空無一物。
無論是那些行空的天馬,還是大片光彩映天的祥云,都是如此逼真。
甚至隔著很遠,都能感受到迎面而來的恢弘氣勢。
但在婧玄所化的通玄鏡面前,一切又都不似幻象,反而更像一種征兆,一種宣告。
突然,通玄鏡變換方向,懸在洛玄身側,正對北方。
一個衣著樸素的女子站在百丈外,無聲無息。
洛玄不禁眉頭緊蹙,拿在手中的天絕劍更是直接出鞘,化作一道金色靈光在他頭頂盤旋。
這一次。
婧玄無法阻止天絕出鞘,也根本沒打算阻止。
因為透過通玄鏡,她一眼就能看出此女“不同”。
來人雖為凡人,卻能悄無聲息不讓他們察覺,顯然蹊蹺不少。
而婧玄更是深知,對方是“有意”讓她覺察之后,才現出身形。
懸崖下方。
水色她們雖然看不到山頂后的景象,卻也能從通玄鏡上,看到那位神秘的凡人女子。
寂夜尊者和黎初沒有輕舉妄動,而是一邊著留意著懸崖上的動向,一邊緊盯著通玄鏡上的畫面。
就連默默無聞的魚二,也似感知女子的特別之處,靜靜地立在破船上。
從那女子身上,感受不到任何靈力波動。
也沒有神仙魔佛妖中任意一者的氣息。
就連凡人本該擁有的呼吸和心跳,她也幾乎沒有。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她卻憑空而立,似有無形的力量在支撐著她、操縱著她。
桃夭妖連忙擋在魚臨淵身前,那一整株桃花枝條翻飛,似要護得魚臨淵周全。
婧玄的聲音悠悠傳開,篤定里帶著些許疑惑。
“她的確是凡人…只是不知為何,生魂不再,就好像被強行抹去一樣。”
洛玄急忙接過話頭,想要為天絕出鞘辯解。
“難怪天絕的反應如此強烈,這般殘忍的手段,又有誰會用在凡人身上?”
這時。
被桃夭妖護在身后的魚臨淵,手掌放在桃夭妖頭頂輕輕拍了拍,臉帶笑意地邁開步子。
徑直走到距離女子十一步時,他才若無其事地停下腳步。
“你就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見我?是不是我留給你的禮物,令你驚喜到打不開?”
此話一出。
水色眼中也罕見地出現茫然,她不在乎魚臨淵認識眼前女子。而是他這番近乎“調戲”的語調,多少讓水色心里有些不愿接受。
此時的水色,亦如凡人女子一般多情,不愿魚臨淵當著自己的面,搭訕其他女子。
正當她想要躍然高空,仔細看清女子模樣時。
通玄鏡的畫面里,女子自半空緩緩落下,僵硬地笑著。
“嗯!不知不覺還真有幾分想你了呢,等不來你,只好親自過來看看你。”
未見女子張嘴,竟然從她腹部傳出一個男子的聲音。
那聲音聽上去,十分年輕,倒也顯得“心平氣和”。
水色胸口的魚符,像落地的石頭,讓她頓覺舒暢。
反倒是洛玄驚訝地張著嘴,一副看見“怪癖”的樣子。
可眼下,魚臨淵表面無事,其實早已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女子”身上。
唯有曾經在明鏡臺下見過“魚胎”的他,才能一眼看穿門道。
“我可不認為,你借著這副將死未死的肉身,是來看我如何擺脫封印的。”
“哦?凡人有言,禮尚往來!你在我破胎之前,不惜耗盡靈力留了一枚魚符給我,現在我也只是還回來罷了…”
“盡管我做魚主時日不多,但絕對沒聽過魚符可以歸還。何況,它的大小又豈能帶入人間?”
“誤會!誤會!你也看到眼前女子這副模樣,她可是我的杰作,專門留給你的最后一個將死而未死之人。”
“你到底想怎樣?”
“見到我,你自然就知道!”
“說實話,我倒是一點也不想見你…”
“那如果我說,很快我就是新的魚主,而這世間弱水也盡歸我所有,你是來,還是不來?”
聽上去極為無力的“威脅”,卻足以讓魚臨淵啞口無言。
顯然出世的“”尚未完全擺脫封印,才如此“需要”魚臨淵這最后一條龍魚。
而在何處地等他,才是關鍵。
就在魚臨淵思忖時,女子腹部的聲音再次響起。
“對了,我很期待你再次看到我時的表情…而且我也取了個名字,叫,魚臨淵。”
魚臨淵聞言,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陰冷。
雖然他還不完全確信另一條想干什么,可通過簡短的交談之后,他十分肯定。
雄性不會像雌性一樣,善待弱水。
更不必說,能夠如龍魚一樣懂得“惜水”。
此時此刻,僅有一副凡人身軀的魚臨淵,嘴角微微揚起,轉身就往懸崖邊上走去。
與此同時。
一條魚影躍上懸崖,遙遙地盯著遠處的女子。
似乎在魚眼中的女子,儼然就是另一條“魚”。
四目相對,盡在無言。
同樣生于龍魚之念的兩條,竟在此刻相會。
雌魚近水而為善,雄魚遠水而行惡。
它們就像這世間所有生靈的意識一樣,是相近的兩面,卻相互對立。
或許和龍魚之間還會侃侃而談,可當兩條相見時,一切言語都已消散在誕生之前。
女子原地旋轉幾圈,四肢不協調地扭曲著,然后面朝下倒在那里。
一根黑色的絲線從她天靈顯現,黑色的魚影從女子身體里遁入地下,被那根無形的絲線扯遠。
魚臨淵知道,雄性并沒有親自前來,而是將那女子體內的魚魂,變為己用。
如今魚魂不再,這將死未死之人的殘魂,又如何能讓魚臨淵破除封印。
但在此時。。
緩緩張嘴,口中吐出一連串氣泡,將那女子的肉身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