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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枯九聞 魚水同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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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曾經有個動聽的名字,乖璃。

  像左丘雨一樣,她從生于世家,顯赫的身世,讓她成為無數少男競相追逐的佳人。

  而在這些人當中,她最看好也最喜歡的,莫過于那位叫左丘彥的青年才俊。

  兩家是世交,兩人更是青梅竹馬,情竇初開的年紀,難免情投意合。

  她有詩情,他懂武藝。她熟音律,他曉畫意。

  就在私定終身的兩個人,即將向長輩攤牌之時,一個叫秋瓷的女子出現在他們的世界里。

  秋瓷是當朝都督之女,乖璃自幼熟識,以姐妹相稱,二人更是無話不說,耳鬢廝磨。

  那一日。

  他們私定終身之事被長輩發現,原以為兩家爹娘都會同意,卻因為種種原因,導致盛怒之下的意見不和。

  向來膽大的乖璃,決定為情私奔。

  正當左丘彥猶猶豫豫時,乖璃的好姐妹秋瓷出現。

  本意是想成人之美的秋瓷,卻在初見左丘彥時“一見鐘情”。

  那晚,正是相約離開的時候。

  乖璃和左丘彥等來秋瓷安排的船家,并與秋瓷餞別。

  原本只想離開一陣子,待兩家長輩尋不見人時,自會同意這門親事。

  可惜。

  乖璃再也沒有等來日出。

  她和左丘彥同時吃下秋瓷準備的飯菜后,不省人事。

  等她擁有意識時,已經出現在一做牛鬼蛇神皆有的橋上。

  乖璃至今都不明白,為何她喝了那碗孟婆湯,仍然記得這些事。

  更加不明白,前生從未做過太多惡事的自己,竟會進入傳聞中的地獄,永無輪回。

  乖璃不知在地獄度過了多久,只知道每一刻都是在陰暗中煎熬。

  似乎蒼天有眼。

  在她最無望之時,一道裂縫出現在地獄,恰在她面前。

  再也無法忍受的乖璃,像抓到一絲機會一樣,縱身躍入裂縫中…

  如今她還能記得,鬼差憤怒地咆哮,以及閻君驚詫的聲音。

  當乖璃自以為盡頭處就是光明時,她再一次跌入黑暗。

  地獄離餓鬼,一步之遙。

  在那個沒有靈魂和人性的地方,乖璃心性大變,就連樣貌,也在陰暗無光的環境里,成為了這般丑陋的模樣。

  她恨。

  她憤。

  她慎。

  直到有一天,一個陣法出現在乖璃面前,帶著她許久未見的光亮,還有她“朝思暮想”的聲音。

  她明白這不是輪回,可還是毅然決然地踏入其中。

  人間。

  乖璃又一次回到了人間,她處在巨大的陣法之中,望著四周那些久違的,凡人面孔。

  不甘和怨念,再一次占據了千瘡百孔的“心”。

  只是令乖璃沒想到的是,她出現的地方,正是寧西將軍府。

  再感受到秋瓷那格外“熟悉”的靈魂時,她毫不猶豫地找上了她。

  果然。

  秋瓷還是成為了左丘彥的女人,還是奪走了原本屬于自己的一切。

  為了讓秋瓷痛不欲生,生死不能,感受自己所經歷的一切,乖璃寧愿成為她的夢魘…

  每當夜晚來臨,乖璃都會準時出現在秋瓷的夢里,將這夢,當做她精心準備給秋瓷的“謝禮”。

  起初秋瓷并不知道她就是乖璃,可夜復一夜,身心俱疲的秋瓷,也只能下跪認錯。

  似乎在這里,乖璃不再是乖璃,成為了真正的厲鬼,千面鬼蛛。

  直到夢里的世界,重新變成白天。

  所有猙獰之物盡數消散在夢里,換上那一望無際的荷塘。

  葉還是昨天的葉,水還是昨天的水。

  乖璃的故事也在夢里的黎明到來時,在魚臨淵和水色面前,溢出光明。

  水色拉緊了魚臨淵的手,仿若從乖璃的故事里,感受到了男女之愛,也聽得到生死相隔。

  水色知道。

  龍魚不會死,也不會入輪回,只是意識消散后,會成為無數“魚魂”之一,滌去眾多生靈輪回前的惡念。

  如乖璃這樣的怨魂厲鬼出現,正是因為,龍魚也僅剩身邊這一條了。

  水色還知道。

  弱水同樣不會真正意義上死去,會失去靈力變為“死水”,意識全無,也會進入輪回,成為三界眾多生靈之一。

  只是在這一刻。

  她仿若聽到了那句“是離世,亦是清歡”。

  情不自禁,將魚臨淵的手牢牢抓緊。

  感受到那纖纖玉指傳來的力道,魚臨淵望著千面鬼蛛的思緒被打斷。

  身為必須護著弱水的一條龍魚,他從乖璃的故事里,看到的不止情與恨,還有一只如此明顯的“黑手”。

  可他自然也聽得出,“恨”由“情”生。

  不由自主,心生一問。

  若魚年將盡,水會不會“恨”魚…

  緩緩側過臉,魚臨淵凝視著水色,亦如千年來一樣清澈。

  魚想對水說的話,似乎在漸漸變多,也似乎越來越不知,如何開口。

  躺在不遠處的秋瓷已不再是一對白骨,血肉在陽光下重新長出,衣衫也隨之煥然。

  一陣輕咳之后,秋瓷蹲在荷塘之上,以水為鏡,以荷為妝,輕聲哼唱著動聽的旋律。

  她看不到,離她不遠的千面鬼蛛。

  也聽不到,那屬于乖璃的聲音,對魚和水講述的一切。

  似乎那屬于秋瓷的夢,每一天都是“新”的。

  然而。

  那困在千面鬼蛛內,屬于乖璃的靈魂,竟在聽到秋瓷哼唱的曲調后,止不住地顫抖。

  因為那曲子,以此時冷靜的她聽來,頗為熟悉。

  “這是?”

  保留著乖璃人性的千面鬼蛛,巨大的身形向秋瓷爬動幾步,表現得有些難以置信。

  魚臨淵見狀,出聲喝止。

  “黑夜讓她受盡折磨,何必再給她一場白日夢?聽你所言,你就不覺得,事出蹊蹺?”

  “蹊蹺?”

  作為當局者的乖璃,早已被憤恨沖昏頭腦,哪里還來的閑暇去思考,一切是不是一場接一場的“用心安排”。

  魚臨淵牽著水色,緩緩落在荷葉上,水面無波。

  盯著秋瓷的背影,他在水色“景仰”的目光中,低聲開口。

  “有所思,必有所夢!盡管你占據著她大部分的夢境,施以折磨,可她仍然忘不掉這荷塘,離不開這曲調,又是為何?”

  千面鬼蛛身上的千張人臉同時錯愕,似不愿相信那個看上去簡單明了的答案。

  水色微微一笑,眉眼如波,已心領神會魚臨淵話里的意思。

  “盡管秋瓷在每晚的夜里都會跪地求饒,并不是因為她曾經毒害過你…而是因為,她在離世之后,不得已代替你,嫁給了左丘彥!

  這荷塘,應是你們二人曾經常去之處,這曲子,也曾是你們二人昔日同奏之曲。

  所以,她才會念念不忘…”

  聞言。

  千面鬼蛛抱頭后退,不愿相信。口器中傳出“咯噠”聲,如一聲接一聲地說著“不”。

  魚臨淵贊許地看著水色,淡藍色的眼眸里,似在說著“又偷偷讀我心聲”。

  水色輕吐舌頭,唇齒微分,卻像左丘雨一樣沒有聲音傳出,只有兩個簡單的口型:你猜。

  片刻后。

  魚臨淵看向千面鬼蛛,眼中不含任何情緒。

  “我姑且叫你一聲‘乖璃’,不管信與不信,都希望你親聽親看。畢竟,不能因為你的錯怪,毀了我即將借用的這方夢界!”

  見千面鬼蛛一動不動。

  魚臨淵對著天空說了兩個字:夢魔。

  緊接著。

  一位身穿淺綠長裙的妙齡女子,出現在秋瓷前方不遠處。

  她哼唱著與秋瓷口中同樣的曲,正向秋瓷走去。

  一步,一生蓮。

  原本無花的荷塘,在這一刻瞬間綻滿紫色的蓮花,淡雅的芬芳沁人心脾。

  女子走到秋瓷面前停下,蹲下身子盯著有些木訥的秋瓷,嬉笑著開口。

  “秋瓷,我回來啦!是我,乖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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