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成暄目光淡然,臉上也沒有特別的神情,但不知為什么順陽郡王這樣與他對視,就感覺到了一股涼意,像是全身都被冰凍住般。
不知是不是因為他親眼看到宋成暄處置那些逃兵,那種殺意和威勢留在了他心中,可他畢竟是個郡王,還不至于對一個青年將領這樣忌憚。
云朵從空中飄過,陽光重新灑下來,落在宋成暄臉上,頓時在他身上籠了一層光暈,他那雙眼睛也不再那么黝黑,仿佛略微泛著琥珀的顏色,讓他比往日多了幾分的貴氣和雍容。
順陽郡王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不過陽光很快又被遮擋住,從屋子里慢慢退去,一切恢復如常,順陽郡王那種感覺也就去的無影無蹤。
順陽郡王清了清嗓子道:“我自然是要查,只是我怕查來查去會是一場空。”
萬一查到了太后和皇上身上,哪怕是執權的宗室,這案子都會不了了之。
順陽郡王看向齊德芳,只見齊德芳眼睛中滿是期盼的神情:“不過我會竭力一試,為了大周和百姓,也算為了我們齊氏。”人生難得拼一次,若是僥幸能活下來,他就下了這條大船,也去做個閑散人。
他可不想跟皇權走得太近,索性他是個沒有出息的宗室,一般也不會被朝廷重用,皇上讓他去常州也是權宜之計,估計除了這件事之外,后面的也與他沒有什么關系,他只要小心著些…
主要是他們順陽郡王府,每次都會稀里糊涂卷入一樁要命的大事中,從順陽王被降到郡王,又丟了封地,所以父親臨走之前囑咐他,千萬小心,以他的資質不足以應付。
父親的話果然應驗了,眼前這一件八成就是讓他九死一生的大事,度過了這次難關,他們順陽郡王府可能就太平了。
想到這里,順陽郡王看向宋成暄:“宋大人可有什么主意,還請幫幫我們郡王府。”
宋成暄淡淡地道:“郡王爺不怕與我有牽連?”
順陽郡王哂然一笑,宋成暄不過是因為婚事被皇上厭棄,過幾年等皇上忘記了就會重新啟用他,這也許也是件大事,不過與他這一樁比起來,那可就是小巫見大巫,他若是得這樣的聰明的人幫忙,勝算就會更多一分,哪里會怕宋成暄身上這點小小的麻煩。
順陽郡王想到這里道:“若是宋大人肯幫忙,將來有什么地方用到順陽郡王府,只要我們能做到,一定會義不容辭。”
宋成暄道:“郡王爺此話當真?”
順陽郡王點點頭:“當真。”
宋成暄抬起眼睛:“我以后讓郡王爺做的事也不多太難,聽說順陽王爺是位難得的文士,一張嘴能說服天下投靠太祖爺,當真令人欽佩,若是將來有一日也請順陽郡王爺幫我美言幾句。”
“這有何難,我定會竭力勸說。”順陽郡王爺笑起來,看向齊德芳,這不是他們的長項嗎?沒想到宋大人就這點要求,等事情過后,他定去皇上面前為宋成暄說話。
宋成暄搖頭:“沒那么簡單,到時候我會來請郡王爺,郡王爺再決定要不要幫忙吧!”
“不用,不用,”順陽郡王爺道,“宋大人真是看低我們郡王府了。”
宋成暄不再說話,順陽郡王也安靜下來,等著宋成暄思量出法子。
“郡王爺想要去查案,不一定就要在內侍名錄中尋人,”宋成暄道,“就算名錄都擺在郡王爺面前,郡王爺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人嗎?”
順陽郡王搖搖頭,他自然不能。
宋成暄接著道:“從宮中放出的內侍不少,郡王爺一旦下手去查就要打草驚蛇,定會一無所獲。
不如交給善于做此事的人去查。”
順陽郡王道:“宋大人說的莫非是順天府衙差?”
“當然不是,”宋成暄道,“最了解內侍的人是他們自己。
這些內侍被遣散出宮之后,每個人都去做了什么,去宗正寺、宮中查檔也要查上一陣子,不過對于一同出宮的內侍,記住這些并不難。”
順陽郡王恍然大悟道:“我只要去皇陵找個老內侍來問就好了。”
“皇陵離京城太遠,打聽不到京中的消息,去那里的內侍都是心如死灰,不想再問外面的事,郡王爺去找他們,也會一無所獲。”
反過來,離京城近的地方,才能八面玲瓏,表面上看起來已經離宮中很遠,其實無時不關注著宮中的變化…想到這里順陽郡王看向宋成暄,宋成暄是這個意思吧。
宋成暄點點頭:“這樣的內侍不甘心落得如此境地,他在出宮那一刻起,就下定決心要等一個機會,再次回到宮中,所以他會特別注意身邊發生的每一件事,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會冒著危險與郡王爺合作。
因為郡王爺被皇上信任,他幫助郡王爺查明了案情,就算在皇上面前立下大功,皇上賞識他的聰明和衷心,說不得會將他調用在身邊。
這樣的事大周朝也不是沒有過,最重要的是,他從宮中出來之后,并沒有去哪個宗室府上當差,一直留在福康院,這樣一來皇上再啟用他時就不會有顧慮,不必擔憂他與哪個宗室有牽連。
王爺要找的幫手就在福康院,此人平日里很少說話,與身邊人相處融洽但交情不深,年紀不會超過四十歲,身體康健,曾侍奉過先皇,卻品級不高,平日穿戴整潔,因為需要四處打聽消息,所以他在福康院幫助主事做些事務。”
順陽郡王聽著這些話,腦海中只有驚詫,沒想到宋成暄竟然這樣的聰明:“宋大人怎么會知曉?”
宋成暄看向齊德芳:“來之前,我與世子爺一起去福康院走了一遭。”
齊德芳向順陽郡王點了點頭,可他們前前后后也只是逗留了一刻鐘而已,他也不知道為何宋大人能看出這些玄機。
宋成暄說完站起身:“希望郡王爺一切順利。”
宋成暄告辭離開。
看著宋成暄的背影,順陽郡王爺好半天都沒回過神:“宋家出了這樣一個子弟,可真是了不得。
如果我有女兒,我也愿意將女兒嫁給他。”
說著順陽郡王看向齊德芳,齊德芳分明在父親眼睛中看到一絲失望的神情,不過很快就變成了與有榮焉:“我兒能與這樣的人結交也很不錯,多與宋大人學一學,不求順陽郡王府將來能如何,至少保平安就好。”
齊德芳鄭重地點了點頭,不過父親巧舌如簧,臭的他能說成香的,死的能說成活的,他只能期望父親方才說的是實話。
徐清歡起身之后在園子里散了散步,然后就往垂花門外走去,走出垂花門,說不得就能出門轉一圈。
“要去哪兒?”宋成暄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徐清歡只好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