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過獎了。”
姜慕白笑得有些尷尬,他心里知道秦長老是在夸獎自己,但聽起來可不像這么回事。
“小小年紀就學會藏起鋒芒,圓滑得很。”
秦長老這話也不知是褒義還是貶義,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原本想著貪多嚼不爛,只傳了你太玄劍經,讓你專心劍道。現在看來,倒是我想差了,既然嚼得爛,那就多多益善。擇日不如撞日,今日我再傳你一門棍法!”
“棍法?”姜慕白愣了愣,他心想,秦長老是劍閣長老,理應傳授劍法才是。
“這幾日你演練劍法,我都看在眼里,你的劍術出神入化,遠勝于我,若是我來教你劍法,豈不成了笑話?”
“長老謬贊,弟子不敢當。”
“少說些廢話,總之,我教不了你如何用劍,但可以教你如何用棍。入劍閣之前,我曾練了六年劈山棍法。”秦長老看著姜慕白的肩膀,似笑非笑地說,“劍法煉心,而棍法煉體,正適合用于彌補筋骨孱弱的欠缺,以便你開啟形體秘藏。”
姜慕白張開嘴想說點什么,可看了看秦長老全然不似老者的魁梧身材,又看了看他那口十二斤六兩重的佩劍,很是無奈地接受了“筋骨孱弱”的評價。
“來吧,演武場人多,跟我去后院。”
秦長老收起瓷碗和木桶,領著姜慕白來到一扇門前。
這是一扇古樸的木門,少說該有三四十年的歷史,門栓處短橫木掉光了漆,門鎖不知去向,看起來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唯一值得注意的是門框處刻了兩句話:
大道坎坷重重關,推門容易進門難。
“吱呀——”
秦長老推開木門,門外是處柵欄圍起的院落,約摸八九十平,離木門最遠的那面柵欄前,立著一棟小茅屋,茅屋左右種著花花草草。
院落中央,矗著一座靈璧石制成的假山,山下由龜紋石砌出片小湖,湖中清水映出湖底翡翠的碧綠。山水結合,峰壑湍瀨,曲折平遠,雖難體現高山之巍峨,但有“片山有致,寸石生情”的魅力。
此前姜慕白并不知道,原來劍閣還有一間后院,吳狄帶他熟悉劍閣時也沒有提到過這間后院,想來這間院子便是秦長老清修之所。
秦長老進了茅屋,從屋里取出兩根齊眉棍,隨手拋出其中一根,然后提起另一根長棍抖出點點棍花,不緊不慢地講解道:“靈氣復蘇之后,南林寺俗家弟子趙吾行以南林寺棍法為根基,創出伏魔棍法,伏魔棍兇猛剛烈,最重霸道。
彼時魔潮來襲,涂炭蒼生,大批修士投身前線,共赴國難,趙吾行也在其中。擔任教頭時,他對軍中將士傾囊相授,因此伏魔棍法在之后數十年內廣為流傳。至今已有上百種棍法脫胎于伏魔棍法,劈山棍法正是其中之一。”
聽到這兒,姜慕白肅然起敬。
當年那場大戰慘烈至極,縱使他翻閱了十多本史書傳記,也只能了解其中一二,不過他對劈山棍法倒是有所耳聞,他曾在隆慶茶樓里聽董和元董先生講過一個有關劈山棍法的故事。
劈山棍法的巧妙與威力都要勝過伏魔棍,這倒不是說劈山棍法的創始人比趙吾行更高明,只是伏魔棍法誕生于靈氣復蘇初期,招式框架受了舊時代武學的影響,有所局限——讓秘藏境甚至通玄境的修士施展百年之前的武技,就像是讓巨人用牙簽做武器。
據說,靈氣復蘇后確實有一段時間,剛誕生不久的巨人們都把“牙簽”當作武器,但經過一個世紀的演變進化,“牙簽”要么已被淘汰,要么升級成了超級狼牙棒。
“當年還沒有什么周天吐納法,也沒有什么觀想法,各地修士都是摸著石頭過河,齊吾行認為體魄強健、氣血充足才能吸納靈氣。”秦長老接著說道,“所以,他向軍士傳授伏魔棍法,并非是要他們扛著長棍與魔物廝殺,而是要讓他們通過棍法的習練,錘煉肉身,凝練氣血。”
姜慕白連連點頭,嚴格來說,趙吾行的理念并不算錯,如今,以周天吐納法運行氣血、打通任督二脈是每個修士的必修課。
這門“功課”不僅有強身健體的作用,還會為之后開啟形體秘藏奠定基礎。
難怪秦長老要傳我棍法,姜慕白心想,以我的資質,服用洗髓丹后突破秘藏境,那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入了秘藏境,便要開啟人體秘藏,若提前用習練棍法的方式錘煉肉身,之后開啟形體秘藏便會順利許多。
“看好!”
秦長老解釋清楚后大喝一聲,像舉起開山斧一般將齊眉棍高舉過頭,然后帶著劈山斷岳的氣勢重重劈下。
“咚!”
地面崩出裂紋,一陣勁風迎面吹起姜慕白的劉海,讓他不自覺地瞇起雙眼。
要是被這一棍打中…
恐怕會死。
“看出什么了?”秦長老問。
姜慕白眨了眨眼,沒有答話。
其實他窺出了些門道,但不知如何表述。
這一棍看起來很簡單,就像莽夫用蠻力劈砍木柴。但秦長老要讓他看的不是劈棍的動作,而是如何調用身體關節與肌肉組織,使劈棍更具威力。
僅僅只是一個簡單的劈棍,就需要同時調動指、腕、臂、肩、頸、胸、腹、腰、背、臀、腿、膝、足等部位,整套棍法練下來,想必全身上下任何一處能動的肌肉組織都會得到鍛煉。
難怪說習練棍法能夠錘煉肉身,凝練氣血,奠定開啟形體秘藏的基礎。
見他一副若有所悟的模樣,秦長老有些納悶地問:“看明白了?”
閉目回想片刻后,姜慕白篤定回答:“弟子看明白了。”
說完,他雙手高舉齊眉棍,朝著身前地面劈出。
數百塊肌肉一并發力,數以億計的肌肉纖維同時收縮,將遠超他臂力的力量傳遞至齊眉棍,使棍身以開山蓋岳的氣勢劈向地面。
棍尾碰撞地面時,棍身咯嘣作響,當場斷成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