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顏寧吩咐下去,這才看向了在亭子里下棋的容澈。
她緩緩走了上前,來到了桌子旁,低頭看著他的棋盤。
容澈轉過頭來看著她,目光溫和,月光撒在他的臉上,像是會發光一般,熠熠生輝,那雙眸子像是天空中明亮的星。
紀顏寧坐在了他的對面,笑道:“怎么還不睡?”
“等你。”容澈說道,“鋪子里的事情不急于一時,我們可以在鎮子上多待幾日也無妨,你不必如此辛苦。”
他說著將一盅白子推向了紀顏寧的手邊。
紀顏寧將棋盤掃了一眼,捏起了一個棋子,卻是沒有著急落下,說道:“無妨,早些解決也好。”
這樣的小事沒必要一拖再拖。
她沉思片刻,便將白子落下,隨即目光看向了容澈。
容澈道:“你就沒想過把自己的身份告訴皇后嗎?”
他知道當初的應采薇和皇后莊氏感情甚篤,又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想來是和旁人不一樣的。
她能將自己的身份告訴方太醫,卻還要瞞著皇后,倒是讓人有些不解。
紀顏寧聽到他提起皇后,那雙幽深的眸子有些復雜的情緒一閃而過,她苦笑道:“為何要告訴她?我回長安,從始至終都不想將我的身份告訴任何人。二十年的時間太長了,長到可以將一個人變得面目全非。”
容澈知道她的害怕什么,輕聲說道:“皇后一直都是個很溫和的人。”
紀顏寧道:“可是與我無關了。”
容澈聽出了她話語之中的排斥,倒是沒有繼續再提起這件事。
他手持黑子,落在了棋盤上。
紀顏寧心里對于皇后還是有些芥蒂的。
雖然曾經是從小一起長大又十分要好的手帕交,可是應家和樓家覆滅之后,難道她就不曾懷疑過是皇帝的手筆嗎?可是她依舊嫁給了皇帝,成為了皇后。
也許她成為皇后是迫不得已,因為以她當初的身份和家世,容嶙為了穩住朝政而做出的選擇,她為了家族無可奈何,可仍是讓紀顏寧心懷芥蒂。
她不求旁人會替自己伸冤,也不求她們會去查找真相,畢竟應家已經覆滅,沒理由再讓旁人深陷于此。
但是當她的好友選擇無視這件事的時候,她可以理解,卻不能釋懷。
兩個人下了一會兒的棋,容澈很快就發現自己已經走投無路,無處落子了。
他輕笑一聲,隨即將手中的黑子放回到了棋盅內。
“該休息了。”容澈起身,走到了紀顏寧的身后,給她輕輕揉了揉肩膀。
紀顏寧點頭,沒有再繼續說什么,回了自己的房間。
容澈看著紀顏寧的背影,不知為何,他能感覺紀顏寧身上的那股落寞的感覺。
他不是她,雖然自己在皇宮長大,經歷過的算計和苦楚不少,可是和紀顏寧比起來,這一切似乎都不值一提。
但是無論如何,他都想守護著這個女人。
紀顏寧來小鎮里,并沒有帶紫玉和珍珠在身邊,所以都是掌柜給她安排的兩個丫鬟。
第二日起來的時候,丫鬟已經將洗漱的溫水端進來了,紀顏寧洗漱過后,這才走出了房間。
她在院子里練了一會兒箭術,這才看到掌柜從外面走過來了。
掌柜昨日已經找了那幾家綢緞鋪子,和他們商量將紀顏寧的話轉達了。
“可是他們還是有些不放心,畢竟在沒有找出鬧事的人之前,就算是再進貨只怕也會虧了。”掌柜對紀顏寧說道,“所以他們還在猶豫。”
紀顏寧說道:“那就讓他們先用我們寶昌記的貨,如果損壞了,不用賠償,如果沒損壞,就按照平日里鋪子的分成算即可。”
聽到紀顏寧的話,掌柜也是微微一怔。
不過看見紀顏寧這般胸有成竹的模樣,他還是應了下來。
關于這位大小姐的本事,他還是知道一二的,所以他就只管按吩咐辦事即可。
“對了,大小姐,這兩日您可要出門?”掌柜問道。
紀顏寧道:“有什么事情?”
看他這副模樣,顯然就是有話要說。
掌柜說道:“最近這小鎮上不寧,大小姐還是莫要時常在外面露面才是,總之這鎮上其實沒什么好看的,自然是不如長安。”
紀顏寧聽著掌柜的話,微微蹙眉,有些不解。
“這個鎮子上的治安不好嗎?我倒是沒有聽聞有什么重大的案件。”紀顏寧說道。
若是有,早該上報大理寺才對。
掌柜道:“其實不是什么大案件,就是這幾個月來,鎮子上的姑娘們總有那么幾個被毀容了,雖然不傷及性命,可是也實在是令人心驚。”
大小姐長相如此出眾,雖然有護衛在身邊,但是掌柜還是有所擔心。
“毀容了?”紀顏寧聽著掌柜的話,有些意外,隨即皺眉道,“那還真是不全呢。”
掌柜點頭道:“這鎮子上不少長得還算貌美的姑娘,莫名其妙的臉就毀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衙門查了許久也未曾查出個頭緒來,所以現在的姑娘家倒是鮮少出門了。”
紀顏寧問道:“不知道怎么就被毀容了?那臉上是怎么回事?”
掌柜說道:“是臉上莫名奇妙就長出了些紅疹子,還會變得青黑,實在是讓人不忍看下去。”
紀顏寧道:“那可不就是中毒了嗎?難道沒有去看大夫?”
“自然都去尋了不少的大夫,但是都查不出來是怎么回事。”掌柜說道,“這鎮上的人真正富貴的人不多,但是也有疼愛女兒的,去長安求醫,奈何都尋不到能醫治好的大夫。”
紀顏寧聽著掌柜這么一說,臉上深思起來。
若真是如此,那背后毒害姑娘們的兇手看來也是個用毒的高手。
難怪昨日她上街的時候,有那么多人的目光都看著自己,原來是在擔心自己的這張臉啊。
紀顏寧聽了掌柜的話,卻說道:“無妨,我不怕。”
“大小姐,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啊。”掌柜的勸阻道。
紀顏寧想了想,說道:“我略懂些醫術,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畢竟現在在這個鎮子上住著,也好防患于未然。”
掌柜聽見紀顏寧這么說,沉思片刻,隨即說道:“我們鋪子里老張家的閨女就被毀容了,大小姐若真是想去看望,也不是不可以的。”
紀顏寧點頭,說道:“好,你去安排即可。”
見大小姐執意如此,掌柜不好再說什么,這兩日相處下來,他知道自家大小姐是個極為有主意的人,只要下了決定的事情,就不會輕易動搖。
掌柜的只能下去安排。
容澈這才從外面走了進來,看見紀顏寧凝重的臉色,上前問道:“怎么了?”
紀顏寧說道:“你昨日不是說街上有不少人盯著我看,我問了掌柜,他說這鎮子上有不少好看的姑娘莫名其妙都被毀了臉。”
容澈說道:“我正要和你說起這件事,沒想到你已經知道了。”
“你調查出些什么結果了?”紀顏寧挑眉。
容澈道:“其實和你知道的差不多,再詳細的還未查清楚。不過你可不許以身犯險。”
他是知道紀顏寧的,有時候為了引蛇出洞,為了抓到人,甚至是不惜用自己做誘餌。
紀顏寧笑道:“怎么,你怕自己保護不了我?”
“即便是你相信我,我也不想讓你置身于任何有危險的境地。”容澈說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可還沒有自負到拿你的安危來涉險。”
見他神情嚴謹的模樣,紀顏寧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知道了。”紀顏寧忍俊不禁道,“我只不過想要去看看那些毀容的姑娘。”
原本只是想找個地方歇歇腳,沒想到還會遇到這樣的事情,紀顏寧不介意幫她們一把。
畢竟現在的長安城還亂著,這個時候長安里大概還在查著蘇貴妃的事件。
按著二皇子的性子,他信不過大理寺,應該找的是刑部的人去查案,不過無論怎么查,蘇貴妃成了廢人已經是事實,再查也不可能查到自己的頭上來。
兩個人一同吃了早飯,掌柜已經回來了,說是老張愿意讓紀顏寧前去他們家里看看。
紀顏寧倒是沒有耽擱,畢竟在寶昌記的事情還沒有動靜之前,她閑著也是閑著。
這次出門紀顏寧戴上了面紗,坐上馬車,跟著掌柜的人一同前去老張家。
老張是寶昌記里的雜役,腿腳有些不便,老來得女,很是寶貝,向來對女兒寵愛無比,平日里也不舍得讓她干活,所以養得格外的水靈。
紀顏寧一路上聽著掌柜談起這件事,就忍不住嘆氣道:“老張就那么一個女兒,沒想到還被人毀了臉,心疼得很,不過他女兒彩蝶是個孝順的,哭了兩日,見不得她爹傷心,硬是裝得自己沒事似的,原本那張水靈的臉變成這副模樣,怎么可能會沒事?”
說話之間他們已經到了老張家的院子外,這院子不大,看起來有些破舊了,不過在這個小鎮上已經算的是不錯。
紀顏寧踩著矮凳走下了馬車。
掌柜上前敲門道:“老張,大小姐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