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顏寧將指尖捏著的白色棋子放回了棋盅之中,抬眸看向了鶯兒。
“你回來了。”紀顏寧的語氣很是平靜,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鶯兒低頭咬唇:“對不起,大小姐,是奴婢的錯。”
紀顏寧道:“你又有什么錯呢?”
鶯兒哽咽道:“是奴婢的錯,不僅沒有照顧好大小姐,還把別有用心的人帶到了大小姐的身邊,差點害了大小姐。還阻礙了小姐審問曹林。”
紀顏寧道:“這不怪你,錯的是別人。”
這種被別人欺騙的感覺她又何嘗不知道,被相信的人背叛,還能有什么會比這個更痛苦?
或許他們當初都曾真誠過,可是其他的事物面前,這樣的感情根本不值一提。
鶯兒看向了紀顏寧,她覺得大小姐對她總是格外的寬容。
她咬唇道:“大小姐,難道你不懷疑奴婢嗎?若是有機會,奴婢也不確定會不會偷偷放了曹林。”
若是早知道紀顏寧盯上了曹林,并且有了讓他死的想法,她或許會幫曹林離開的。
紀顏寧看向了她,問道:“即便是放走了他,他會因此害死我,你也會這么做嗎?”
鶯兒微怔,隨即搖頭,可是她的眼神又有些糾結。
她跪了下來:“小姐,奴婢從未有過不忠之心,小姐待奴婢這么好,奴婢怎么可能會將小姐推入這樣的困境之中!”
紀顏寧輕嘆一聲,說道:“你還是在怨我,怨我害死了曹林。”
鶯兒搖頭否認。
紀顏寧道:“你不用否認,我很清楚,經過了這件事,你對我已經不能再像當初那般心無旁騖了。”
鶯兒咬唇,一時無言。
剛開始得知自己可以隨大小姐離開長安的時候,她也是很高興的,因為可以陪伴在大小姐的左右。
紫玉和珍珠在她們離開之前就一直囑咐自己,一定要好好照顧小姐。
可是這一路上,分明就是大小姐在照顧自己,遷就自己。
若不是帶著自己這個累贅,只怕大小姐的行程會更快一些。
每當自己覺得有些累了,大小姐都會讓大家停下來休息,在吃住上也從未虧待過自己,她捫心自問,有這樣的一個主子,乃是她天賜的福氣。
可是她的心底,還是十分渴望著能和曹林一起過上平淡幸福的生活。
她很清楚,即便是大小姐不殺曹林,自己和曹林也是不可能的。
因此曹林背負著他的命令,他潛伏在定北侯府,又到了大小姐的身邊,就是為了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紀顏寧道:“當初你說為了報答我的恩情,所以留在我的身邊,但是你也照顧了我一年,若是想要離開,我也絕然不會留你。”
鶯兒立馬道:“奴婢不想離開大小姐。”
紀顏寧看向了她:“你不必擔心以后要怎么過活,畢竟主仆一場,我不會虧待你的。”
若是鶯兒要離開,她不僅會把賣身契歸還,還會給她足夠的盤纏,讓她可以在任何的地方都可以好好的生活下去。
“大小姐,你是開始嫌棄奴婢了嗎?”鶯兒的眼淚終究是落了下來。
她雖然跟著大小姐才一年多的時間,但是她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這樣離開大小姐的身邊。
紀顏寧道:“我不強求,去留是你的自由。”
鶯兒終于是沉默了下來。
外面寒風呼嘯,北方的冬日里的風總是有些凌冽。
鶯兒躺在自己的房間里,遲遲不能不能入睡,在她的桌子上,擺放著的是大小姐給還給她的賣身契和盤纏。
“睡了嗎?”外面傳來一個深沉的男人聲音。
鶯兒聽得出來,是袁武的聲音。
她從床上爬了起來,隨即穿上了外衣,問道:“袁大哥,有什么事情嗎?”
袁武說道:“讓廚房給你熬了姜湯,你淋了雨,喝些姜湯祛祛濕氣,不至于染上風寒。”
鶯兒微微一怔,隨即上前打開了門,果然看到袁武此時正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姜湯站在她的房間門口。
她立即將那盤子接了過來,說道:“多謝袁大哥,這些事情…其實你不用幫我的做的。”
袁武道:“無妨,主要是你生病就不好了。”
鶯兒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麻煩袁大哥了。”
袁武輕輕地嗯了一聲,隨即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看著袁武的背影,鶯兒微微蹙眉,這個時辰想來客棧的廚房應該是不愿弄東西了才是,平日里若是有客人,都是拿些早就做好的飯菜,熱熱就行。
袁大哥是哪里弄來的姜湯?
鶯兒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很快又沉了下去,袁大哥看起來就不像是會下廚房的人!
她輕嘆了一口氣,隨即關上了房門,將姜湯放在了桌子上,自己也坐在了一旁。
雖然大小姐給了她祛風寒的藥,但是這碗姜湯下肚,整個人倒是暖暖的,一下子身子舒服了不少。
她再次回到了床上,暈暈沉沉地睡了下去。
外面的風聲依舊,像是一陣狼嚎的聲音,可是她卻已經毫無察覺。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
鶯兒猛然睜開了眼睛,立即掀開了被子,打開了窗戶,一陣寒風呼了進來,讓她打了個哆嗦,瞬間清醒了過來。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而這個時辰…
她急忙披上了衣裳,朝著隔壁紀顏寧的房間里跑了過去。
一打開房間門,里面是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鶯兒大驚,隨即抓住了過路的小廝:“這個房間里的客人呢!”
那小廝被她這模樣嚇了一跳,緩了緩心神,才說道:“你說這里的…誒,你們不是一起來的嗎?她們在一個時辰之前就離開了。”
聽到外面的動靜,容方琦打開了自己的房間門,看向了一臉驚訝和失落的鶯兒。
“大小姐,她真的不要我了。”鶯兒緩緩地蹲了下來,目光有些哀傷。
另一個伙計走了過來,說道:“你們家大小姐把房錢都付清了,還給你留了一匹馬,說若是你問起來,就讓你過自己的生活去了。”
容方琦倒是明白過來了,原來鶯兒的主子不想讓她自己跟著自己了。
想到昨日的事情,今日又見這個可憐的丫鬟被拋棄在陌生的小鎮上,她心里多少有些看不過去。
開始那小廝說道:“姑娘,你看開些,旁人要贖身還要自己拿錢呢,你現在贖身不僅不需要自己攢錢,你主子還給你留了些東西,知足吧。”
鶯兒有些失落地轉身,正打算回自己的房間。
那小廝說道:“誒,姑娘,不如你就留在我們鎮上吧,若是有需要,我們給你尋個宅子,再尋個活計,定然比你當個丫鬟要好。”
鶯兒長得水靈,比起這鎮子上的有些富家小姐還要生的好看,那小廝自然就起了些心思。
容方琦一眼就看出了那小廝的圖謀,開口道:“喂,不如你跟著我吧?”
鶯兒有些不解地看向了容方琦。
容方琦瞥了一眼那小廝,看向了鶯兒,說道:“我是瀝郡王府的昭琦縣主,跟著我,你虧不了。”
她覺得自己總要比之前那個冷漠的紀顏寧要好上許多倍。
鶯兒微微頷首,說道:“多謝你們,不過我想我不需要,我想要去萊州城,待會兒就走。”
容方琦聽到她拒絕,心里多少有些不舒坦,但是看著她這么可憐的份上,她就不想過多計較了。
更何況昨日是她先帶人找曹林的麻煩的。
她說道:“我們待會兒也要回萊州城,你一個姑娘家自己行路不方便,還是跟著我們吧。”
鶯兒沉思片刻,覺得容方琦說得有道理,她一個姑娘家出門在外確實容易被人盯上,雖然她身上有匕首還要毒藥防身,可是終究還是有些不安全。
她朝著容方琦行了一禮:“多謝縣主。”
容方琦聽到她道謝,心里倒是舒坦了不少,隨即讓她準備準備,待會兒走的時候自己回叫上她的。
容方玉用過了早飯之后,在大堂里等著妹妹下來,卻看到容方琦的身邊緊跟著的鶯兒。
還沒等他開始問話,容方琦已經解釋道:“兄長,她被之前的主子拋棄了,我想著她一個姑娘家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不安全,就讓她跟著我們一同回萊州。”
容方玉微微蹙起了眉頭,看向了鶯兒。
昨日的事情他倒是看了全程,倒是沒想到那個女子會在這里就將自己的丫鬟給拋下。
鶯兒朝著容方玉行了一禮:“世子殿下,我不會拖累你們的。”
她的眼睛腫了起來,想來是昨日哭得太久了,嗓子說出來的話也很沙啞,帶著一種莫名的疲憊感。
看起來倒是可憐楚楚的模樣。
容方琦扯了扯自家兄長的袖子,撒嬌道:“帶著她路上也好有個照應,我跟著你趕回來,可是一個丫鬟都沒有帶!”
容方玉點了點頭,隨即道:“那就一起走吧。”
容方琦綻開了笑顏,隨即道:“琦兒就知道兄長最好了!”
“凈會拍馬屁,我可不是母妃,不吃你這套。”容方玉道。
說著他們一行人便走出了客棧,繼續往萊州城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