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曹林這副狼狽又痛苦的模樣,鶯兒只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像是被利刃一把扎在了心口之上,痛的無法言語。
曹林竟然讓自己殺了他。
鶯兒已經分不清臉上的是淚水還是雨水,她知道若不是痛苦到極致,曹林又怎么可能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她在大小姐身邊一年多的時間,自然知道大小姐的毒藥向來讓人痛苦至極,所以只要紀顏寧想問審問出的事情,就沒有她套不出來的話。
因為沒有幾個人能忍受得了這些毒藥的痛楚。
可是當這些發生在自己在乎的人身上,她只覺得自己的身心比曹林還要痛。
曹林雙眼已經變得猩紅起來,他扯著鶯兒的裙擺,手上青筋爆出,他央求道:“鶯兒,求求你…求求你,殺了我!”
紀顏寧眼眸微閃,面上卻并未見有一絲的松動。
她是想從曹林口中聽到他吐露出同伙的秘密的,但是看起來曹林倒像是打定了主意咬牙堅持著。
可偏偏這堅持的過程實在太過于痛苦。
掌柜見到這一幕,嚇得有些心驚膽戰。
原本看起來這位大小姐柔柔弱弱的,哪里想到居然是個如此心狠手辣的主兒,之前自己還以為她好說話,打算讓她讓出上房給其他客人,看來她沒對自己動手還真是萬幸!
容方玉和容方琦兄妹兩人看著這一幕,心中多少有些驚訝。
容方琦貴為縣主,在這個萊州郡,除了她的母妃,沒有必她更尊貴的女子,所以向來囂張跋扈慣了。
但是她平日里教訓下人或是那些看不順眼的人,不過就是打罵一番,讓他們漲漲教訓罷了,看著曹林這般,她心底多少有些發怵。
看到鶯兒沒有動手,曹林又繼續得用自己的腦袋往地上砸!
鶯兒終于忍不住抱著他的身子想讓他停下來:“曹大哥,你別這樣。”
曹林道:“鶯兒,是我不對,我不該騙你!求求讓我死得痛快一點,求求你了!啊——”
鶯兒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袁武腳邊的匕首,她整個人腦袋空空的,顫抖地伸出了手,哆嗦得不行。
若是曹林想要拿匕首,袁武自然會制止,只是鶯兒伸出手卻拿匕首,袁武眼眸微沉,卻是沒有任何阻止的動作。
鶯兒握住匕首,手卻是顫抖得不停,她看向了曹林,臉色發白說不出話來。
曹林看到那鋒利的刀刃,用雙手緊緊握住了他的手腕,隨即朝著自己的胸口刺了進去!
“呃——”
曹林口中吐出一口血,將鶯兒青色的衣衫染上了點點滴滴的暗紅色。
“曹大哥!!!”鶯兒瞪大了眼睛,看著曹林就直挺挺得在她的懷里,喊得撕心裂肺。
紀顏寧眸子微閃,撐著傘轉身往客棧里走了回去,仿佛這一切都與她無關似的。
她走到了客棧的門口,將傘遞還給錦鶴,說道:“畢竟死了人,你去衙門稟報一番。曹林劫持縣主,意圖謀害主子,這樣的罪名,想來衙門里的大人會理解的。”
錦鶴接過紀顏寧手中的傘,微微頷首:“是,大小姐。”
紀顏寧將目光看向了容方琦。
容方琦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對于這樣冷血的人,她多少還是有些害怕的。
紀顏寧從袖間拿出一個小瓶子,遞到容方琦的面前,說道:“我的護衛不小心傷了縣主,是我御下不嚴,這瓶藥膏是祛疤良藥,抹上去之后第二日即可落痂,不會留下疤痕。”
容方琦警惕道:“誰知道你給我的是不是毒藥。”
紀顏寧眼眸微動,說道:“無妨,這是我給你的賠罪禮,你收不收,用不用,與我無關。”
容方玉接過她手中的藥膏,說道:“多謝。”
紀顏寧微微頷首,隨即朝著樓上走了過去,緩緩地上了樓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錦鶴撐開了傘,走到了鶯兒的身后,為她擋著風雨。
然而鶯兒只是緊緊地抱著曹林,已經哭成了淚人,哪里還會顧及得上這寒風到底有陰冷呢?
她跪在地上,抱著曹林,低聲的抽泣著。
袁武上前,接過了錦鶴手中的傘,對他說道:“若是小姐的吩咐,便盡快去辦吧,我看著她。”
錦鶴點頭,隨即用輕功一下子就離開了這街道,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之中。
容方玉眼眸微沉,他還在回想著剛才曹林對他說的話。
他說,他是皇帝的人。
這是他在最絕望的時候喊出的一句話,可信度太高了。
那么,這個女子又是什么身份?居然能讓皇帝在她的身邊安排探子。
她身邊的護衛個個武功高強,從今日的打斗之中就可以看得出來,若是自己這些人對上這個女人,只怕沒有多少勝算。
他看向了容方琦,說道:“琦兒,我們回去罷。”
容方琦看了一眼仍在街上抱著曹林痛哭的鶯兒,她莫名覺得心疼不已。
雖然剛才曹林劫持了自己,可是看到這樣生離死別的場景,她都于心不忍,可是他們的主子,那個女人卻是一副根本不在乎的模樣。
那女子的心腸定然是又硬又冷!
容方琦還是和容方玉一起回了房間。
袁武看著傷心不已的鶯兒,眼眸微動,輕聲說道:“對不起。”
其實他早就發現曹林的不正常,只是為了打探他倒是是誰的人,所以才沒有出手,也沒有告訴鶯兒。
鶯兒搖了搖頭,身體被凍得瑟瑟發抖,可是就是不愿意放手。
她很清楚這一切都不是大小姐的錯,更不會是袁武的錯,是曹林騙了她。
雖然她知道,但還是很難過。
她從小是跟著爺爺一起長大的,伯伯和伯母們對自己都不好,甚至認為她是個累贅,在遇到大小姐之前,很少會有人對她這么好。
很快錦鶴就回來了,他告訴袁武,只需要把人送隨便拉去埋了或者扔去義莊都可以。
不過看著鶯兒這副模樣,袁武倒是讓幾個護衛將曹林的尸體選了個山頭埋了起來。
這才將鶯兒帶回了客棧之中。
鶯兒被淋得渾身都濕透了,冷得嘴唇都有些發白,身體有些顫抖不已。
容方琦正從兄長那兒回自己的房間,看見鶯兒這般,倒是覺得有些可憐。
這件事說到底還是因她想要找曹林的麻煩而起,不然事情也不會鬧到這一步。
她上前說道:“不如你到我房中歇會,我讓人準備熱水給你。”
鶯兒像是沒有聽到一般,隨即走進了自己的房間里。
一打開門,就感覺到一股暖意撲面而來,她微微一怔,這才發現屋子里多了幾盆炭火。
屏風后還擺著浴桶,里面裝滿了洗澡的熱水,新的衣服也已經掛在一旁。
鶯兒看到這一切,突然蹲了下來抱著自己大哭了起來。
容方玉還在回想著剛才的事情,門被推開,他的護衛走了進來,單手將門又關了起來,走到了他的面前,拱手行禮,隨即稟報道:“回稟世子,屬下已經去衙門求證過了,他們好像是暄王府的人。”
“暄王府?”容方玉微微挑眉,倒是有些意外。
容方玉兩年前去過一趟長安,還是皇帝壽誕的時候,他是見過暄王的。
這個皇叔年紀不大,但是由皇后撫養大了,和三皇子關系不錯。
但是據他所知,暄王應該沒什么勢力才對。
不過那是兩年前的事情了,今年暄王去了北疆,聽聞在戰場上直接將燕國名將赫連玄燼給傷了,以至于赫連玄燼以后都不能再上戰場,現在又成了出使燕國的使臣。
早就不是當初那個沒有勢力的小王爺了。
容方玉說道:“既然是皇叔的人,我們就不要攪和了。”
他不知道皇帝為何會派人監視那個女子,但是他也很清楚這些事情,最好不要摻和進去。
皇家里的齷蹉多著呢,即便是眾人都以為容澈威脅不到皇位,可是誰能知道皇帝心里在想些什么,只要是他覺得有威脅的人,自然是需要隨時監管著。
護衛頷首,說道:“那我們還是明日按原來的計劃回萊州城嗎?”
容方玉道:“早點回去,父王也早點安心。”
護衛應了一聲“是”,隨即退了出去。
房間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容方玉的揉了揉腦袋,今日所見的女子絕對不簡單,她身邊的護衛只怕比父王的暗衛還要厲害,真不知這人是什么來頭,又為何會來到萊州。
他的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鶯兒洗了澡,換了干凈的衣服,房間里仍是暖和無比。
她垂眸,隨即朝著旁邊的房間走了過去。
此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入了冬之后,白日的時間總是特別的短暫。
紀顏寧的屋子里燈火通明,鶯兒輕步走了進來,看見她正在自己獨自一人下棋。
屋子里有些冷,鶯兒知道大小姐向來怕炭火,所以冬日的時候紫玉都是讓她們將炭火放在屏風后或者不顯眼的位置,就是為了不讓大小姐看見。
鶯兒走了上前,朝著紀顏寧行禮道:“大小姐。”
她的聲音沙啞,說出來的話都已經變了音,雙眼紅紅腫腫,她咬唇低著頭,有些不敢抬頭看紀顏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