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又回到了當初臨死前的那個雨夜,她瘋狂地逃跑,只為了可以逃命。
雨水沖刷在她的臉上和身上,冰冷得猶如沉浸在冰水之中。
很快她看到了容嶙和蘇凝雪的臉,他們臉上帶著肆意狂放的笑意,看著自己的被火炭一點一點地灼燒,那種疼痛讓她想努力掙扎,她害怕,猛然地想要逃離。
可是她一掙扎,瞬間又掉下了波浪洶涌的河水之中,她剛想向岸邊游去,奈何一個巨浪席卷而來,將她直接吞沒。
“救我…”
紀顏寧驚呼一聲,猛然驚醒過來,瞪大了眼睛,背后全是冷汗。
等她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置身于一個陌生的環境之中,這是一個破舊的茅草房,周圍放置著一些漁具和下地的農具。
她想爬起來,可是卻發現自己渾身都沒有力氣,連手都抬不起來。
腦子亂糟糟一片,暈暈乎乎的,像是快要炸開了一般。
難不成她又死了一般,再次借尸還魂在別人的身上?
紀顏寧垂眸,看著自己置身的陌生環境,想要開口,可是能喊出來的聲音卻是極小。
她腦子有些疲憊,正想睡過去,突然聽到有腳步聲朝著她的方向走了過來,她用意志努力支撐著自己不要昏睡過去,微微側頭看向了門口。
“哎喲!這姑娘醒了!”一個婦人開口喊了起來!
那婦人正提著正提著兩條魚,看見紀顏寧醒了過來,隨手將魚扔進了旁邊的缸里,朝著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紀顏寧剛想張嘴問些什么,可是她太過虛弱,說出來的聲音太小,那婦人根本就聽不到。
婦人說道:“別著急,醒過來就好!”
紀顏寧聽到她的話,又漸漸昏睡了過去。
等她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床邊已經站了不少的人,鬧哄哄的,讓她覺得頭疼不已。
她微微睜開了眼睛,看到了一開始見過的婦人,她穿著灰色的粗布衣裳,旁邊還站了四五個大約三四十歲的女人,似乎在討論著價錢的問題。
看見她再次睜開眼睛,那灰衣婦人高興道:“看看!醒了吧,我都說她肯定死不了!村頭的李拐子大夫上午剛過來診脈,說是再養幾天就能好了!你們要不要?最低十兩銀子!”
“十兩,你怎么不去搶呢!”另一個身材肥碩的女人說道,“不過是你好運撿到的罷了,哪里用得著這么高的價錢!”
“就是,明擺著坑人嘛!”有人附和道。
灰衣婦人冷哼一聲,說道:“替她看病,讓她在我這里住了半個多月,我可花了不少的銀子,更何況老娘就是運氣好,有本事你們也去河邊撿一個姑娘回來啊!”
被她這么一說,那幾個婦人倒是沒有其他的話反駁了。
灰衣婦人掃了她們一眼,說道:“你看看這姑娘的臉蛋,長得跟天仙似的,十兩銀子我還嫌少了呢!你們要買就買,不買我就可就找別人去了!”
紀顏寧聽著她們這般吵鬧,總算是理出了一點頭緒來。
原來是這個灰衣的婦人在河邊撿到了自己,帶回來養傷,可是她的目的卻是為了把自己賣給別人賺錢。
如此說來,她十有八九應該還是紀顏寧。
“不是我說,你們家那個癡傻兒子要娶個媳婦不容易吧,現在有個這么漂亮的女人,十兩銀子而已,這都不舍得花,難不成讓你兒子打一輩子光棍不成!”
灰衣女人見她們其他婦人猶豫起來,開始對她們游說。
“還有你,你兒子從戰場回來,都斷了一條腿了,十里八村哪里還有姑娘會看上個瘸子?聽說魏兵要來攻打我們大燕了,到時候還不知道有多少傷兵,你不要多的是別人想要呢!”
灰衣婦人咋咋呼呼地一直在和那幾個人說著,倒是把她們似乎都說得要動心了。
紀顏寧從她的話里聽出了不少的消息來,原來自己現在正在燕國。
她倒是記起來自己所看過北疆的地圖,欒河在肇縣附近一分兩道,其中的一道便流入了燕國腹地之中,成了大燕的內河。
她應該就是被水沖到了這里來。
其中有個身材肥碩的婦人想了想,說道:“要不便宜點,九兩銀子?”
紀顏寧眼眸微閃,當著她的面就這樣把她給賣了嗎?
“我可以給你三百兩銀子。”紀顏寧艱難地開口說道。
幾個婦人瞬間安靜了下來。
灰衣女人看著紀顏寧,眼睛里亮了起來,卻仍是有些猶豫。
紀顏寧輕緩了一下,說道:“只要你把我送到臨都,我可以給你三百兩銀子。”
“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灰衣婦人眼眸里已經開始對紀顏寧說的話動心起來。
紀顏寧說道:“五百兩,只要你送我回去,我爹爹一定不會虧待我的救命恩人的。”
幾個女人瞬間瞪大了眼睛,在她們這個小村子里,十兩銀子已經很多了,更別說是幾百兩銀子了。
身材肥碩的女人瞬間起了心思,對灰衣的婦人說道:“肯定是假的,誰家的大小姐會被弄得如此狼狽,我聽說河那邊的上游可都是窮地方了,說不定她只是為了糊弄你找的借口。這姑娘十兩銀子我買下來了!”
“去去去,買什么買!我不賣了!”灰衣婦人將她們趕出了房間。
其他幾個婦人不干了,本來就是她把她們給找來的,現在又說不賣了是幾個意思。
幾個人在門口爭執了好一會兒,漸漸安靜了下來。
紀顏寧知道,是那個灰衣婦人將她們其他人趕走了。
不一會兒,那灰衣婦人便走進了房間,仔細打量著紀顏寧,她這長相與氣質確實不像是普通人家里出來的姑娘。
一想到五百兩銀子,她心花怒放,自己可從來還沒見過這么多的錢呢!
不過其他人說的也沒有道理,若是這個姑娘只是單純地為了逃脫而騙了自己,她可真是得不償失。
“姑娘,你怎么稱呼啊?”灰衣婦人上前和藹地對紀顏寧說道。
紀顏寧眼眸微動,說道:“我姓趙。”
“趙姑娘,你叫我牛嬸就行。”牛嬸訕笑一聲,解釋道,“其實我也不是故意想要賣掉你的,實在是因為我家中太窮了,為了給你請大夫看病,都已經花光了積蓄,實在是養不起了,只能想著讓旁人照顧你。”
紀顏寧看著她,默默地聽著,也沒有反駁。
牛嬸說道:“不過姑娘不用擔心,既然把你救回來了,就一定想辦法幫你送回家的。”
紀顏寧淡淡道:“多謝。”
牛嬸看著紀顏寧,又問道:“趙姑娘家里是做什么的?”
紀顏寧道:“爹爹是在臨都做生意的,哥哥在軍中是個副將。出門游玩的時候不小心落了水,想必爹爹和哥哥都很擔心。”
聽到紀顏寧這么說,牛嬸多少有些相信了。
他們這些小村子里的百姓,去過臨都都沒幾個,更別說家中有人做當官的了。
牛嬸道:“你好好休息,等身子養好了,嬸子想辦法帶你回家。”
紀顏寧微微頷首,終于松了一口氣。
牛嬸正打算轉身出門,紀顏寧低頭看著自己已經被換過的衣裳,她有些疲累地喊住了牛嬸。
“牛嬸,你帶我回來的時候,我身上可還有別的東西?”紀顏寧問道。
牛嬸眼眸微閃,似乎帶著些許的心虛。
“沒有!我帶你回來的時候,幫你換了一身衣裳,那衣裳壞了,我補了補,正晾在院子里呢!沒見有其他的東西啊!許是掉進河里了。”牛嬸說這話的時候,臉色的表情極其的不自然。
紀顏寧眸子微沉,卻也沒有再說什么,她當然看的出來牛嬸在撒謊,只是現在身體太過虛弱,連說話都要耗費好大一番氣力,不能和牛嬸計較。
她落水的時候,身上應該還是帶著召北令和皇鯉玉佩的。
只要有召北令在,她去到臨都就不會孤立無援。
定北侯府在臨都也是有探子的,她記得蕭少北和自己說過,臨都里有兩個鋪子是他們定北侯府用來收集燕國情報的地方,若是她能順利去到臨都,只要找到他們,就可以聯系上蕭少北。
然而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把自己的身子給養好。
現在身處這個不知名的小村子里,剛醒來就差點被賣了,民風如此彪悍,她沒有了貼身的護衛,自然不能和這些人硬碰硬。
只是不知道她落了水,蕭少北和容澈會不會還在找自己。
不過她既然已經身在燕國,就先到臨都把那葬在臨都附近的尸骨找出來再回去。
再休息了一會兒,牛嬸已經端著藥進來了。
紀顏寧稍稍聞了一下,便輕蹙起了眉頭,這開藥方大夫可不怎么樣。
但是她現在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只要能讓自己好得更快一些,倒也不強求太多。
她接過藥碗一飲而盡,隨即將碗放到了一旁,口中那苦澀的味道讓她的腦子清醒了不少。
因為紀顏寧的一番話,牛嬸對她但是客氣了起來。
那眼神就像是在看著發光的金子一般,要不是她的身體還沒好,只怕牛嬸現在就迫不及待地帶著她去臨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