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很安心的躺在白色臺子上,她是倒栽著從屋頂上跳下來的,巨大的撞擊使得她的前額強烈的凹陷,眼球爆裂,顱骨嚴重的骨折,整張臉都扭曲變形。
雖然殮容師用明膠填上了這個坑,再用厚厚的石膏粉將一切敷了起來,但她的臉仍然左右不對稱,最后殮容師把衣領樹起來,制造了一個陰影,再用一塊極薄的輕紗蓋住了臉,才讓一切看上去沒有那么糟糕。
殮容師開始替安心換上衣服,經過太平間的冰凍,安心的尸體已經變得很硬,手指的骨頭在換衣服的過程中時不時發出一兩聲輕脆的斷裂聲,在安靜的太平間中越發顯得詭異而刺耳。
劉勁不停地道:“你們能不能輕點,骨頭斷了會很疼,你骨頭斷了疼不疼!”
殮容師一開始不吭聲,后來終于忍不住了,斜了劉勁一眼道:“她永遠都不知道疼了!”
張慕怕劉勁發作,剛想要去拉住劉勁,劉勁卻忽然放聲痛哭:“求求你,求求你,你輕點行不行,你知道她真的很怕疼,在地上摔一跤都會哭半天,你這樣折她的骨頭,她真的會疼死的,她雖然已經死了,可還是會很疼的,求求你們輕一點......”
殮容師沒說話,可是手上動作明顯已經小心了許多,骨頭斷裂聲基本消失了。
童年看著涕淚滿面的劉勁,想要上去勸解,張慕一把拉住了她,在她耳邊道:“這個時候,他能哭一哭,對他來說,是好的。”
童年點點頭,和單飛雪兩人坐在一邊默默地流淚。
單飛雪忽然道:“其實安心的運氣算不錯,至少她母親還陪了她這么多年,到少她還可以和劉勁相愛那么長時間,至少她死了還有人這樣為她傷心,還有人替她收斂。
你們看看我,也是孤零零一個人,連個想孝敬的人都沒有,如果我現在死了,邊個傷心的人都不會有,也許小螢螢以后大了,回憶起我這個媽媽會傷心,但是現在,她恐怕還什么都不懂,而收殮我的人,就真的沒有了。”
她看著張慕道:“張慕,如果我死了,同樣留一封遺書,讓你來收殮我,你能象做得象劉勁一樣好嗎?”
張慕白了她一眼:“飛雪,在這種時候,說這種冷笑話可不好,認真點,現在大家還是想想辦法看看怎么能幫劉勁恢復一點情緒吧,別說這種沒頭沒腦的話。”
單飛雪搖搖頭:“我是認真的,我知道我在這里說這話很不合適,但是我怕如果不是這樣的場景,不是這樣的氛圍,我根本不可能有勇氣說這樣的話,所以我在這里說給你聽。”
童年驚異的看著兩個人。
單飛雪繼續道:“所以,我想求你答應我,如果我有一天莫名而孤零零的死去了,你來埋我好嗎?雖然我沒有資格求你,但我求你了。”
張慕呆呆地看著單飛雪,他想答應,可是顯然不合適,他想拒絕,可又無法這么殘忍,于是他只好轉移話題:“我們還是不說這個話題了,我給你們看齊遇的遺書吧。”
他偷偷把一張紙塞給童年:“這是遺書復件,我估計他以后是不會給你看的,所以偷偷復了一份,你看了以后,也許就能明白齊遇與劉勁之間的許多事了,也就不會那么恨安心了,看完以后就撕了,以后就只有劉勁手上的原件了。”
童年點點頭,與單飛雪兩人背轉身去看遺書,張慕擋住了劉勁的視線,不過其實擋不擋也不重要,現在劉勁眼中除了安心,再也看不到其他東西了。
童年和單飛雪看完遺書后,把遺書扭成了一團,塞進了口袋一角,對張慕道:“謝謝你老大,你說的沒錯,看完這封信后,我對安心的仇恨真的少了許多,甚至說已經沒了,我也沒有喝醋,事實上也不需要喝醋了。
只是我不明白,如果齊遇一開始的時候就把母親的病情告訴劉勁,以劉勁的個性,肯定會全力救助她母親的,為什么她要用欺騙和辜負劉勁的方式呢?”
“是因為公平。”單飛雪卻先回答了,“因為她一旦接受了讓劉勁一起去承擔她母親的責任,她就會覺得與劉勁之間失去原有的公平,劉勁說過,他與安心一起生活的時候,劉勁已經放棄了在家里的一切,只為了與安心站在同一位置上。
光靠安心和劉勁自己,肯定無法承受她父親的昂貴的醫藥費用,而如果安心因為自己的母親,讓劉勁重新去求家里人,那么會讓劉勁覺得她只是為了他的家庭地位和金錢,才和他在一起的。
即使劉勁因為對她的感情而不會這么想,但是對安心而言,這樣的事實得確是存在了,所以她和劉勁之間的公平就會喪失了,也就是說與劉勁的感情基礎就崩潰了,那么他們就再也找不到那種簡單而純真的愛情了。
安心同樣深愛著劉勁,她原來以為,劉勁雖然離開了家,可是她可以以她的溫柔和深愛給劉勁一種完全不一樣的幸福,但是后來知道她給不了,她能帶給劉勁的只有無盡的拖累,所以她選擇放手。
她得確需要那些錢,所以她選擇了那筆錢,然后再把劉勁的文件盜走,這樣劉勁就會徹底恨她,雖然這種恨很痛苦,但是痛苦過后,劉勁就會真正的放開她,自由的飛翔,這是她唯一可以還給劉勁的。”
張慕點點頭:“飛雪說的很有道理,我估計事實的真相也接近如此,可是我一直覺得有一個問題,既然安心決定要對劉勁隱瞞一切,那為什么最后要選擇這樣慘烈的方式結束自己,還要留一封遺書,她肯定知道這一切會對劉勁傷害有多大的?”
單飛雪看著張慕道:“有時候女人的心思很難猜的,她們經常會做自相矛盾的事,結果往往導致行為結果與初衷完全相反。”
張慕一愣,心里覺得單飛雪這話好象不是說給童年聽的,倒好象是說給自己聽的。
童年道:“不對,這才是對劉勁最好的結果,如果她和她母親都還健在,那么這次劉勁回來后,以劉勁的個性,肯定會原諒童年所做的一切,然后開始與安心一起奉養她母親到終老。
可是現在她寫這樣一封遺書,承認了對劉勁的一切感情,又承認了錯誤,同時也說了可能下輩子跟劉勁再相聚,就會給劉勁一個情感渲瀉的途徑,雖然劉劉勁現在很傷痛,可是傷痛會被時間治愈,治愈了就只剩傷疤了,不會再痛了。”
她的對著安心的遺體喃喃自語:“這一世,我占了先機,你占了天時,但最終是我贏了,那么下一世,你也不會贏的,雖然我同情你,但是我不會讓你,我會祝愿你不會這么悲劇,但是不會祝你贏,劉勁永遠是我的。
如果真的有緣,我和劉勁馬上會有一個寶寶,你就來投胎做我們寶寶吧,這種深愛,我們都愿意給你。”
安心的葬禮比劉勁相象中隆重,通過房玄海的幫忙,一群人很快找到安心母親的墓穴,然后把安心與她母親葬在一起,看著新墳邊上又添了一座新墳,所有人的心頭都堵得發慌。
房玄海聽單飛雪說ENG一個重要人物去世了,不敢怠慢,現在ENG的實驗室搬走了,可是租金依舊在付,他的心里更加覺得虧欠的厲害,所以一聽到有這個機會,特別把村里平時的吹班叫去墓地上現場奏哀樂。
后來他看到葬禮上來的人太少,就動員村子里空著的人全都去送葬,特別是動員了村里一批老婦女們去嚎啕大哭,直哭得驚天動地,愁云慘淡,張慕很不好意思,硬是塞了一點錢給房玄海以作勞務費用。
看著單飛雪跟房玄海組織一群人忙來忙去,童年悄悄問張慕道:“老大,這個單飛雪跟你之間關系不簡單啊,你們之間有什么貓膩?”
張慕白了她一眼:“別胡說,我跟她之間沒有什么,清白的很,你看我都跑到李總和閔阿姨家里招待客人了,你還能看不出來我的心意啊。”
童年道:“你的心思我倒是看不出來,但這個單飛雪,絕對對你情根深種,只要你點點頭,她立馬會跟你走,半點不會猶豫!”
她又用警告的眼神看著張慕:“老大,你現在可是我的偶像,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對不起小午姐姐,看我怎么對付你,讓你知道我這個女漢子的威力。”
張慕苦笑:“不用你對付我,你想想你小午姐姐那158的智商,我還會有活路嗎?”
劉勁一直呆呆地站在墓前面,沒有說話也沒有移動,突然間她對童年說道:“小年,我想今天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你介紹安心,這些年來,這是我們之間的一個禁忌話題,是我們之間最大的疼痛,一根巨大的刺,一塊鋒利的刀片。
我今天要把這根刺拔出來,要讓你看到是一根什么樣的刺,一塊怎么樣的刀片,我想讓你明白當初我為什么作這樣的選擇,我知道我今天說這些也許會讓大家都疼的難受,但是今天疼完了,以后就不需要再疼了。”
童年開始流淚:“勁哥,雖然我知道你所說的也許會讓我覺得丟臉,覺得尷尬,可是你說吧,既然我明知道你曾經深愛過她以后依然選擇做你的妻子,那就準備好要承受這一切,所以你說吧,今天可以說,以后也可以說,這個話題,不再是禁忌。”
劉勁道:“小年,我知道你喜歡我,從小就知道,但其實你遠比你自己想象中更優秀,所以不是我不喜歡你,而是我配不上你,只是因為我,你才忘了你自己,如果離開我,你會有全新的世界。
所以我更愿意以一個哥哥的身份,就象小時候一樣,永遠都陪著你,守護著你,所以我今天要跟你介紹一下安心,然后你會更深的了解我,你也許會重新選擇,選擇你未來的路,選擇你認為對的人。”
童年握著他的手:“不!勁哥,你錯了,如果我真的如你所想象的那么優秀,那也只是因為你,我這些年的勇敢、努力、我所有所做的一切,都只在一個目標,可以陪著你,可以為你做點什么。
如果沒有你,我對這個世界沒有期盼,如果沒有你,我對這個世界沒有夢想,你是我唯一想要選擇的方向,所以,即使再讓我選擇十次,我依然會作出同樣的選擇,這個選擇依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