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吳歧訝異的看向自家母親,又聽見羅氏帶著警告的聲音傳來:“你可給我聽好了,這種貨色,不準帶到吳家去,他若是鬧起來,隨意給點銀錢打發了就是。”
“綠珠他是個人,豈能如此說她。”吳歧有些惱了,今日的事兒,他看在眼里,就是他娘的不是。
羅氏停下腳步:“你說什么?”
“母親,我的事,我自有分寸。”
“有分寸,都別迷惑成這樣了,還有分寸,我怎么沒看到你的。”羅氏有些恨鐵不成鋼之感,下定了決心要將吳歧給罵醒,不曾想,街頭走過了一個頭戴灰色布巾,身穿同色熬制的婦人。
那婦人剛從四海藥鋪里出來,轉眼就快步閃到了巷子里。
羅氏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忍不住扭頭問辛大姑:“剛剛那,是不是周二嫂?”
辛大姑搖頭,趕緊上去查看,再次回來之時,卻也只是搖了搖頭。
“早沒了人影兒,但我想她竟是答應了。”話說了一半,眼瞧著吳歧還站在一旁,辛大姑也只是和羅氏交換了一個眼神,終究是什么也沒有多說。
倒是一旁的吳歧掀開了車簾子,徑直跳下了馬車。
辛大姑見狀,連忙跟了上去:“大少爺,你這是要去哪兒,夫人還在氣頭上呢,你。”
之后的話沒有說完,目光倒是下意識的朝著被羅氏掀起的車簾子那處看了去,面上露著擔憂之色。、
吳歧看向了車簾子那處,只見羅氏正瞪著他,一臉的不悅。
“娘,你先回去吧,我手頭上還有點事兒呢。”
說完,也不等羅氏回話,徑直跑開了。
“你手頭上能有什么事兒,好事兒不都讓那庶子得了去嗎?”羅氏沒好氣的謾罵著,眼瞧著吳歧已經跑遠了,終究是忍不住呵斥道:“要是讓我知道,你去找那女人了,我定不會饒了你。”
“小姐莫氣,興許當真是有事兒呢。”辛大姑連忙安慰。
羅氏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心里再是有萬千怒意,此時此刻,偏生手邊也沒個出氣的東西,只能憤憤的扔了車簾子。
馬夫看了看身后車簾子的方向,又看了看辛大姑,終是忍不住問道:“那咱們這是要去?”
辛大姑指了指前頭的方向,示意他繼續往前面走,耳旁,又是傳來了羅氏不滿的聲音了:“在外頭查查周二嫂的事兒,別當真在這節骨眼兒上回來了。”
辛大姑垂著頭,應了一聲,再不多言。
躲在街尾的吳歧是眼看著自家的馬車走遠了,這才往粉條鋪的方向走去的。
倒不是因為她有多怕羅氏,只不過,他不愿意讓她娘聽信讒言,找梁綠珠的麻煩。
梁綠珠是一個好姑娘,他心里再是清楚不過,相信時日久了,她娘也會明白這一點,慢慢的接受梁綠珠呢。
街頭賣珠花的貨郎吆喝聲一聲高過一聲,吳歧原本是走開了,聽著那聲音,忍不住還是停下了腳步,朝著貨郎的攤位前走去。
“公子,咱這珠花可是多種多樣,瞧瞧哪朵最合你的心意。”貨郎眼看著有主顧,連忙湊上來招呼,那臉笑的有鼻子沒眼的,滿是喜悅。
“我瞧著,個個都一個樣的,也看不出來特別。”吳歧看了一陣之后,終究是吃力的開了口,原本是覺得她娘剛剛過去鬧騰過,如今,梁綠珠肯定沒有好臉色給她,他過去賠不是,總歸也不能空著手去。
女兒家最是喜歡珠花,正好,可以帶一個珠花過去。
可這么一看,他又覺得不妥當,這珠花個個都差不多,也沒什么稀罕的,更何況,平日里,也沒見著梁綠珠戴珠花。
就這么買來往她跟前湊,準又得討來一聲罵。
不妥當,實在是不妥當。
那貨郎見得她這又是要走,連忙道:“公子,你當真是好眼力,這外頭擺放著的珠花自是簡單,價格也是便宜,我這還有幾朵珠花,倒是不便宜,我這就給你看看一看。”
言語之間,他當真從一個暗箱里取了幾朵珠花出來,這時就只往吳歧面前一擺,面上倒是一臉的篤定,篤定了吳歧準不會不要。
吳歧當真往他攤開的幾朵珠花上看了看,一時之間,滿是詫異。
這些個珠花,雖然材料相差不大,可做法不同,當真就有了這么大的差距,這貨郎后來拿出的幾朵珠花中,擺明了就是格外的不同。
“這個怎么賣?”當下,吳歧索性也不多說別的什么話了,徑直選了一朵,開口問了一句。
“公子真是眼光好,這一朵可是這里面最好看的呢,我得收您四十五個銅板。”
吳歧也不多話,徑直掏了錢遞給那貨郎。
初始的時候,貨郎還有些詫異,不曾想,這吳歧竟是一點兒都不還價,畢竟,四十五個銅板,買一朵珠花,實在是高價。
如今接著錢來,更是喜不自勝,連忙道:“那就多謝了,祝公子和那個姑娘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吳歧得了好話,將珠花一收,臉上忍不住帶上了一絲笑意。
穿過老橋,剛到粉條鋪就看到隱在巷子里眺望著粉條鋪的吳修遠。
他回來了?
吳歧目光暗了暗,這兩日,他去柳縣跟柳萬金談了一筆生意,自己才有了這么多的功夫陪著梁綠珠。
如今,他一回來,想來也是看到梁綠珠讓人換回去的東西了吧,據說,那些都是吳修遠當日送給梁綠珠的,對梁綠珠而言,那些東西,有定情的作用,偏生,她確是一點兒也不流連的將所有東西全部還了回去。
其中,她的做法也十分明顯了。
邁著步子朝著吳修遠的方向走了去,足以看到吳修遠的目光正直直的朝著粉條鋪里看去的,那樣的眸色,倒不像是始亂終棄的樣子。
可若不是始亂終棄,他又為何要對梁綠珠說那樣的話,若不是他眼線眾多,那些話,他還真是沒有機會聽到了。
漸漸靠近之后,吳修遠也已是發現了她的到來,轉身就準備走。
吳歧目光一凌,沉聲開口道:“你這是要往哪里去,既是來了,就沒有話說的?”
吳修遠停下腳步,那單薄的身形,全市淡薄和疏遠。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再離開,而是靜靜地站在那處,似乎是要等著他上前去,聽聽到底他能說出什么話來。
終究,吳歧還是靠近了,這才剛剛站在他的面前,便是開口道:“既然你對她也是做不到絕情絕義,你又何必對他說上那樣的話來。”
吳修遠一僵,回頭看向她,眸子里雖依舊是平靜,可里面的質問之色卻十分的明顯。
“原本我就說過要與你公平競爭,若是你有你的苦衷,卻也不妨說出來,雖我想娶她,卻也不屑做那乘人之危的事。”他淡淡的開了口,也不解釋自己為何知道他對梁綠珠說過的話,因為,他知道,聰明如吳修遠,定是一早就猜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了,自己卻也是沒有必要再故意多做解釋了。
“呵!”吳修遠淡淡一笑,素來平靜的臉上,多了一絲嘲諷:“從你嘴里聽到公平二字,實在是讓人有些好笑。”
吳家是沒有公平的,即便是有公平,那也只是給吳歧的,給羅氏的,對于他這種小妾生的庶子,永遠只會像陰溝里的老鼠。
除非自救,別無他法。
吳修遠這樣的回答,讓吳歧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曾幾何時,他們兩兄弟,雖不算親近,卻也是心照不宣的。
自己習慣在暗處幫他,他雖是沒有一個字的感謝,卻也時常偷偷的幫他打著掩護,即便是三房,甚至于之前遠走蘇州謀生的四房找麻煩的時候,他也總會幫他。
可如今這樣對話,雖也不曾紅著臉,卻讓人有一種劍拔弩張之感。
可一想到他如此行徑,卻又將責任推到不公平上,吳歧心中自是有氣的。
“所以,你不妨說一說,我是使用手段讓你和梁綠珠得不到好,還是抓了你,讓你不能跟梁綠珠在一起,或者是吳家將刀子架在你的脖子上,不準許你跟梁綠珠好了?若是都沒有,不要在我面前,妄談公平。”
吳修遠一怔,緩緩地回頭,看向吳歧,那模樣,儼然像是沒有認識他一般。
“你若真是喜歡她,那你就使出渾身解數的去追,我吳歧即便是敗了,也并不覺的羞人,橫豎我也不是敗給了你。”吳歧調整了呼吸,一改之前質問的口吻,緩緩地開了口。
言語之間,大有好好跟他說理的樣子。
“你以為,我不知道這兩日我前去柳州,你在哪處?”吳修遠看了吳歧半響,終是緩緩地問了一句。
這倒是將吳歧給愣住了,聽著他這話的意思,反倒是在怪自己乘人之危了?
自己喜歡梁綠珠,自然是見不得自己喜歡的女人受欺負,這有什么說的,天經地義的事兒,更沒有什么陰謀陽謀!
至少,讓梁綠珠生了離心的,并不是自己,更沒有誰拿著刀子架在他的身上,不準許他去找梁綠珠賠禮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