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那些話,他確確實實是說的不對,但,那時候,他也是因為聽見自家二叔說,吳家已經不要梁綠珠了。
這,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的,吳歧竟又回來了?
這么想著,他的腿腳一軟,竟是下意識的跪了下去。
這么些時日以來,他家壓力已經夠大了,所有的人都差沒有直接到他們門前來唾棄于他,就連著往日時常來打鐵的人,也漸漸地少了許多。
以前,他們爐灶上,一天都是打鐵聲,如今起個爐灶,卻是引得一家人歡喜連連。
這營生已經被影響了那么多,若是再得罪吳家大少爺,往后,他們這一家子,怎么才能有活路啊。
他根本就是不敢想象!
梁綠珠也是驚了,楊榮這人再是不濟,卻也是個打鐵的錚錚男兒,真是沒有想到,他竟這么窩囊。
再沒心思繼續下去看戲,梁綠珠徑直越過了楊榮的身旁,往前走去。
吳歧將唇掩在嘴邊,干咳了一聲,這就道:“行了,活罪難逃,十八,給個教訓。”
對下這話,他連忙朝著梁綠珠追了上去。
“你來干什么。”一聽到腳步聲,梁綠珠就開了口。
“見著你被欺負了,我英雄救美還不成。這楊榮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還敢打你的注意,我要不讓他長長記性,那還真是白來一趟了。”吳歧振振有詞。
梁綠珠翻了一個白眼兒:“我問你,來我家干什么。”
被問到這個問題,吳歧倒是遲疑了片刻,眼看著梁綠珠朝著他看了過來,臉上帶著探究,一副他不是什么好人的樣子,吳歧忍不住道:“順道過來瞧瞧,怎么,你還不歡迎了。”
“不歡迎。”梁綠珠毫不猶豫的回了一句。
吳歧吃癟,還真沒有想到,她竟是這么不給自己臉面的,趕忙追了上去,補了一句:“你不歡迎,你爹歡迎。”
梁綠珠瞪了他一眼,不由加快了腳步。
很快,吳歧來梁家的事兒,又在村子里傳開了。
人人都羨慕梁綠珠命好,能得到吳家大少爺這樣的親眼,往后,勢必是要做當家主母的。
不過,有人羨慕,卻也總有人眼紅了。
當秋蓮嫂將外頭聽到的事情說給王秀秀聽的時候,王秀秀正在屋子里繡著花式,一聽秋蓮嫂說起這些話,只覺得整個人躁動不已,一時不慎,竟是差點沒直接把針頭戳到了肉里。
秋蓮嫂見王秀秀不為所動的坐在那處,不由越發氣惱了:“你倒是說句話啊,你看看人家梁綠珠現在何等的榮光,你再看看你自己,你這不是在給我丟人嗎,以前你非得嫁給楊榮,結果把自己的姻緣給耽誤了,現在好了,人家楊家人還四處說你的不是呢,差點沒把我這張老臉給丟沒了。”
聽到她這么一說,王秀秀也是炸毛了:“娘,你還講不講道理了,當千,明明是你看不上楊家,你要不是想讓我嫁給表哥,說不準,我眼下孩子都有了。”
“胡說什么呢,也不怕被人笑話了去,就你這樣,還沒嫁人就孩子孩子的,我看你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去。”
數落了王秀秀一翻,秋蓮嫂終覺得好受了一些,坐在凳上,大口大口的喘氣起來。
王秀秀再沒心思繡東西,只將手上的繡活兒一丟,沒好氣道:“原本也沒什么好人家可以嫁了,外頭的人都將我當成了什么人,眼下,梁綠珠越是過的好,他們倒是越去貼人家,倒是覺得我當千多對不住人家,我是個十足心壞的人。”
“那是你沒腦子。”秋蓮嫂哼唧了一口:“當千,你要是早就聽我的,不要跟那姓楊的多做糾纏,你又如何會有今天這番遭遇,不論如何說起來,都是怪你自己天真,說到底,你要是一開始就嫁給你表哥,哪兒有這么多的事兒,如今,你都成了縣太爺夫人了。”
王秀秀看了秋蓮嫂一眼,更是沒好氣了:“我表哥不是看不上我嗎,我看,如何也是白搭。”
秋蓮嫂猛的起身,快步逼近了王秀秀,頓時好氣道:“說什么呢,你自己給說說看,三年前,你表哥還沒有中舉的時候,可來提過親,那時候你怎么不嫁!”
王秀秀也是急了:“那時候,你不也沒讓我嫁嗎?”
“你!”秋蓮嫂黑了臉,再說不出一個字兒來,這叫面色話,沒有讓她嫁?她是那種會聽他話的人嗎?
顯然不是!
當千她好說歹說,全然沒有讓她回了心意,她就喜歡楊家那打鐵的,結果呢,結果現在把自己整的連個像樣的人家也沒了。
“你就放心吧,我不好過了,梁綠珠也更是別想好過。”王秀秀的手心微微拽緊了一些,眼里閃過了一絲陰狠。
秋蓮嫂見狀,不由鄙夷:“人家梁綠珠備受人喜歡,怎么會不好過,我看那吳家小子也是很喜歡她的,不論如何,也是輪不著你來這處多嘴,我看你還是省省吧,等著看別人嫁到大戶人家去,當少奶奶,有你眼紅的。”
王秀秀沒有再開口說話,眼里卻陷入了一片濃濃的很意當中去了。
當千,她能讓楊榮不要梁綠珠,如今,她自然還是有法子讓吳歧不要她!
但凡想到梁綠珠被楊榮拋棄的場景,王秀秀的心里就有了一種瘋狂的快感。
等著瞧,那時候的梁綠珠定然比她還要慘!
與秋蓮嫂一家的冷清不同,梁綠珠家熱鬧的緊,麻婆子又是拿雞,又是拿蛋的,還叫了張荷花過來幫忙,準備做頓好的給吳歧吃。
之前經了被冤枉一事兒,張荷花倒是消停了很多,一過來,也不翻嘴皮子了,只靜靜地幫著忙活著,好不熱鬧。
待一桌子飯菜做好之后,吳十八的酒也來了,梁大海就是饞的,早就沒有酒吃了,一上桌就給自己倒了一大杯酒。
他是個愛惜酒的,一開始還省著省著的喝,只怕喝完就沒了,誰知道,這喝高興了,頓時也沒了消停,一杯又一杯的勸著吳歧吃酒,直奔了醉酒去的。
桌上,又一個勁兒的讓吳歧給梁綠珠名分,聽的梁綠珠直皺眉,只瞪向吳歧,怪他不該來,就是個多事兒的。
這一頓飯下來,吳歧也是醉的差不多了,梁大海徑直將他留宿在房內,眼看著他也當真沒有拒絕的意思,梁綠珠頓時火了,只推著吳歧就往外頭走。
梁大海想呵斥我梁綠珠,自個兒倒是醉的不行,直接趴桌上就睡過去了。
吳歧被梁綠珠拉著出了屋子,屋外一陣冷風吹來,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又看向梁綠珠,不等梁綠珠開口,這就命令吳十八道:“送我會酒坊。”
梁綠珠皺眉:“下次不準來了。”
吳歧一聽,停下腳步,直搖頭:“不,我還來,你可不要因為吳修遠,就遷怒到我身上。”
“你!”梁綠珠憤怒,瞪了吳歧一眼,卻見吳歧沖她擠了擠眼睛,輕飄飄的來了一句:“放心,不會讓你難做。”
眼看著吳歧走了,梁綠珠這才跺腳回了一句:“浪蕩子!”
下午,梁綠珠跟梁雙喜去崖洞那邊澆菜。
好些時日沒有往山里走了,梁綠珠還真有種新鮮之感,這覺得什么煩惱瑣事兒都煙消云散了。
梁雙喜也長了一頭,她的臉雖還是有些蠟黃,卻也已經長了不少肉,氣色也不好之前好了很多,放眼看去,還真和當千那皮包骨頭的丫頭判若兩人。
一路上,梁雙喜與她說起了收藥的事兒,只說梁大海曾想過拿手去管,可來她沒有同意,再來,他也確實不認識藥材。
之后,那楊鐵牙又三天兩頭的找他吃酒,索性,他也就打消了管藥材的主意,不過,他有一點好的,那就是不問周氏要錢。
即便是他問周氏要錢,只要周氏將梁若谷放在他的面上,再偷偷的擰上一把,梁大海勢必什么毛病都沒有了,規規矩矩的上山砍柴。
梁綠珠聽著,倒也是有些好笑,這不是正好印驗了一物降一物的說法嗎,以前梁大海無法無天,誰的心都沒有,就一個混字,現在倒是好了,有了小祖宗,他再想過回以前的日子,也是沒用。
“二姐,咱娘說了,就羅家給的工錢,加上我時不時上山采藥賣的銀錢,一共也有幾百文錢了,以后,等你出嫁的時候,娘就將她一并的給你準備成嫁妝。”
梁綠珠嘴角的笑意凝了凝,很快就饒開了話題:“你年紀也是不小了,回頭我就讓媒人給你物色物色,若是當真有好的,也不妨認識認識。”
梁雙喜一聽到這話,小臉就沒了喜色。
“二姐,你怎么跟娘一個模子刻畫出來似的,專程說這些來噎人。”梁雙喜吃癟,臉上漸漸地有了一絲紅暈。
梁綠珠好笑的搖頭,雙喜是長大了,這些問題,她遲早都是會面對的,可是,嫁人也算是個大問題,必須要慎重,否則,日后若是不合適,只怕麻煩更多,更讓人頭痛。
“你瞧瞧咱隔壁那傻子,之前不還好好的,轉眼之間,又是吃花酒,還學著別人那些有錢人家的公子,碰什么五石散,整個人弄的人不人,貴不鬼的,差點沒把張里長給氣死,偏偏那趙圓圓就是非他不嫁的樣子,真不知道嫁人有什么好的,難不成,守著這樣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也是一種幸福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