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老者眼睜睜地看著言寂帶著奔雷劍客離開,又看了看不知何時回到了界河西岸,只留下兩道背影的如慧如塵,似乎總算是松了口氣,然而隨即又露出一臉擔憂之色來:“沈姑娘,雖然說天地靈氣所到之處皆受你的意志掌控,可是…”
他猶豫了一下,竟然四下看了看,似乎是在擔心有人偷聽。孔微海冷哼一聲,一揮手,一個泛著幽幽藍色光澤的結界,就將四個人籠罩了起來,道:“白髯翁,這下就不必擔心了吧?”
卻不料白髯翁卻仍舊是搖了搖頭:“你這結界,只能阻止一般的修者偷聽,可是在神界那些真正的修者大能面前,卻仍舊和一層窗戶紙沒有任何區別!那些,可都是真正觸摸到了天道邊緣的大人物…”
沈衣雪皺了皺眉,看著白髯翁,突然道:“你是不想說,就算天地靈氣所到之處都受我的意志掌控,但是對于那些觸摸到天道的修者大能來說,仍舊是不值一提,比如…”
她的目光閃了閃,這才繼續道:“東北方向馬上就要睡醒的那位。”
這句和一出,白髯翁的臉色一白,雙腿一軟,幾乎都要跌到地上,哆嗦了半天才如同見了鬼一般地問沈衣雪:“你,你都知道了?”
沈衣雪點點頭,又問:“這就是你想同我說的?”
白髯翁哆哆嗦嗦著站穩了身子,只是佝僂的脊背怎么也無法挺直,只是拼命地點頭,半天才吐出一句來:“云山老祖,就快要蘇醒過來了!”
“東北方向的那座山,叫做云山?”沈衣雪又問。
白髯翁繼續點頭,還想再說什么,卻被沈衣雪打斷:“多謝你的提醒,不過若是你心中畏懼那云山老祖,不妨先離開這里,也省得被那云山老祖當成我這個天魔女的同黨!”
然后又轉向孔微海:“微海師伯,你呢?”
孔微海撇了撇嘴:“你連‘師伯’都叫了,我就是想要擺脫干系恐怕都不能了!”
然后他又向那白髯翁問道:“自從上一次神魔大戰之后,你不是一直都是東北的云山修煉么?還有人說你被云山老祖看中,得了不少指點…”
“那都是傳言,不足為信。”白髯翁嘆了口氣,看了看孔微海,又轉向沈衣雪,這才苦笑著道,“我被云山老者帶到云山的確是不假,只是卻不像傳言說的那樣,是因為云山老者看中了我這個末流的小修者,而是…”
眼看著白髯翁還要猶豫,沈衣雪皺了皺眉,本想要在孔微海布置的結界外面再次布置一層結界,卻感覺頭暈目眩,眼前竟是一陣一陣地發黑,于是道:“天地靈氣已經蔓延到了云山,那里的情況我也基本上都能了解,多謝你前來為我通風報信。若是你害怕受到牽連,不妨趁著云山老祖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速速離去,也省得受到牽累…”
白髯翁苦笑著嘆了口氣,正要解釋,軒轅昰手中的戰天劍已經毫不客氣地指到了他的鼻尖,喝道:“還不走?”
冰冷的劍尖讓白髯翁一個激靈,雙腿一軟,幾乎就要再次癱到地上,連忙求救似地望向沈衣雪;“沈姑娘…”
只是,這一次還沒有等沈衣雪開口,一旁的孔微海就幽幽地道:“就算你留下來,也只是個拖累…”
自己好不容易來通風報信,卻不料竟然是這樣一個結果,白髯翁看看孔微海,又看看冷著一張臉,拿戰天劍指著自己的軒轅昰,最后將目光落在了沈衣雪的身上。
然而沈衣雪竟然一個字也沒有說,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不過隨即又想到,他想要通的風,報的信,沈衣雪都已經通過蔓延到云山的天地靈氣感應到,他再說出來也就沒有了太大的意義,于是也就嘆了口氣,說了一聲“告辭”,然后急默默地轉身離去。
這下,葬神山腳下,就只剩下了孔微海,軒轅昰和沈衣雪三個人。
眼見那白髯翁的背影也完全消失,沈衣雪的身子一晃,終于是再也無力支撐,軟軟地倒了下去。
一旁的軒轅昰好像是早就知道她會這樣,緊跟著上前半步,將她扶住。孔微海微微楞了一下,總算是明白了沈衣雪和軒轅昰,堅持將好心前來通風報信的白髯翁給趕走的原因了。
少女的臉色有些蒼白,沒有緊皺,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樣,朝著二人勉強擠出一個微笑來,解釋道:“雖然說天地靈氣所到之處皆受我的意志掌控,但是…”
說話的時候,又是一陣眩暈的感覺襲來,眼前竟是一陣一陣地發黑,沈衣雪頓了頓,這才繼續道:“但是隨著天地靈氣的擴散,我感覺我的神念范圍也在逐漸擴大,雖然感應的范圍遠了不少,可以也消耗地厲害!尤其是方才控制著綠竹周圍的天地靈氣,禁錮無妄書生的舉動,更是消耗眼中,幾乎都要難以為繼…”
孔微海皺著眉頭聽著,突然問道:“我記得,當初暮寒師弟曾經說過,你的神念比起一般的修者來,強悍太多…”
沈衣雪點點頭,卻又用力的晃了晃,似乎這個動作能夠讓她保持頭腦清醒:“可是,這神界的范圍好大,到了現在天地靈氣還在不停地朝著四周擴散著,一邊消耗著我的混沌之氣,一邊消耗著我的神念。”
早在沈衣雪同白髯翁對話的時候,軒轅昰就感覺到了沈衣雪的虛弱,所以眼見白髯翁不肯離開,這才出言恫嚇,逼著對方離開。所以才能在沈衣雪站立不穩的時候,及時出手扶住了她。
此刻聽到沈衣雪的解釋,接口道:“既然如此,那就收回你的混沌之氣,不要再浪費下去了,反正這些人也不領情!”
“軒轅,就算我當真要收回我的混沌之氣,也要等你我找到離開神界的方法才行。”沈衣雪苦笑,“畢竟,你和我,一個挑起五百年前神魔大戰的天魔女,和一個魔修,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長期逗留在這里的。”
軒轅昰的面色有些凝重,此刻的他,擁有夜流觴的絕大部分記憶,自然也知道一個魔修若是進入神界的后果。雖然他始終未曾飛升到魔界,但是同樣地,也可以想見,若是一個道修或者佛修,萬一誤闖了魔界的下場,不被大卸八塊,不被打得魂飛魄散,那就是好的!
只是,軒轅昰卻是有些想不明白,雖然他擁有夜流觴的記憶,但是本人卻是人界武者,從來都不曾修煉過一絲一毫的魔修功法,又怎么會被認為成魔修?
對此,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現在卻不是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眼前的少女臉色蒼白,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倒下去。他有些心疼,然而卻又無計可施,只能更加用力地扶著她,想要將身體的力量傳遞給她。
孔微海說這應該是神念消耗過度造成了,只消靜心入定一段時間便能恢復,只是這時間長短卻是說不準,得視沈衣雪的神念情況和消耗情況而定,恐怕就是此刻的沈衣雪也說不清楚。
畢竟這是她從蘇醒過來以后第一次動用神念和真氣,因為真魂和身體也就剛剛契合,還無法達到完美的程度,所以不論是對于真氣,還是神念的運用,還都不是那么流暢自如。
提到沈衣雪身體的狀況,她雖擁有兩世的記憶,然而對于自己被那水晶棺砸中,失去所有意識之后的事情依舊是一無所知。
提起這件事情,軒轅昰難免失神,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漆黑的眼眸似乎一直落入她的心底,讓她的心都禁不住跟著顫抖起來。
孔微海道:“你們想要敘舊,也不差這一時片刻吧?不過衣雪師侄身體虛弱,卻是堅持不了太久…”
軒轅昰驀然一驚,心中也明白過來,以二人的身份,又是出于神界,保持身體的最佳狀態,遠比互訴衷腸要重要許多,于是勉強一笑:“待咱們離開這個鬼地方之后,我再向你細講不遲,否則總有蒼蠅飛來飛去,恐怕我沒有心思講,你也未必有心思聽!”
沈衣雪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然而因為始終沒有歷劫的下落,心中難免掛懷,卻又不方便直接開口詢問軒轅昰,心里有事,所以即使入定,時間也沒有太久。
也不必另尋地方,就在葬神山的山腳下,沈衣雪就地盤膝而坐,緩緩合上了眼簾。
放空身心,心無雜念,沈衣雪很快進入一種無物無我的境地當中,然而整個神界的全貌卻是隨著那天地靈氣的擴散,逐步浮現在了腦海中。
少女的身上,逐漸浮現出一層七彩光芒,更加襯得她如同夢幻一般不真實,卻又透出一種讓人心安的氣息。
軒轅昰雙手握著戰天劍,身體一直就不曾放松,警惕地留意著四周的動靜。
——那兩個佛修,如慧和如塵,走得太過莫名其妙,讓本來就因為歷劫而心中排斥佛修的軒轅昰,心中難免不安。而此刻的沈衣雪,完全沒有任何防守,自然也就需要他來保護。
軒轅昰又看了一眼恬然安靜,如夢恍惚的沈衣雪,將目光轉向了一旁的孔微海:“你的目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