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瑯華幾步上前,一把抓住小陳的衣領,厲聲說道:“你說什么?”
她面色陰沉,周身戾氣爆發,整個人仿佛從地獄歸來一般,連雙眸都染成了血色。
小陳整個人顫栗不止,放聲大哭了起來:“上午學堂放學之后,大少爺要去騎馬,二少爺也非要跟著去,奴才怎么也勸不住二少爺,馬廄里的仆從還專門給二少爺挑了一匹性子溫良的小馬,奴才本想著給二少爺牽著馬,讓他坐上走一走權當騎馬了,哪知道走了沒多遠,那匹馬突然受了驚,奴才怎么也拉不住,一下把二少爺從馬上摔了下來。”
謝瑯華胸膛劇烈的起伏著,她目光陰沉,一點一點松開了小陳,事情斷然不會這樣簡單,且不說那是幼年的小馬,阿恒身邊可是有兩個暗衛護著的。
“此時幾個仆從已經把二少爺抬回房中,夫人和大小姐還是趕緊去看看吧!”小陳身子一軟,嚇得癱在地上。
“阿恒!”蕭氏面色煞白,身子僵硬直挺挺的朝后倒去。
“夫人…”還好方幻云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母親,你先別著急,我們先去看看阿恒,你若是此時倒下了,阿恒可怎么辦?”謝瑯華眼中滿是擔憂,還不敢表露出來,她聞言細語的安撫著蕭氏。
抬頭看著方幻說道:“方姑姑,你快去把余太醫請來。”
方幻云將蕭氏交到她手中轉身就走。
蕭氏早已嚇傻了,根本聽不見謝瑯華的話,她眼中一片渙散,直挺挺的躺在那里是一動也不動。
“母親,母親,你不要嚇我…”謝瑯華急的都快哭了起來,她伸手用力的掐著蕭氏的人中穴。
“夫人,夫人,你醒醒啊!”春桃和白媽媽也在一旁焦急的喚道。
“阿恒,我的阿恒…”好一會,蕭氏才緩過神來,她死死地拽著謝瑯華的手,放聲痛哭了起來。
“母親,阿恒會沒事的。”謝瑯華聲音哽咽,眼中透著如狼一般的兇狠,阿恒墜馬一事,便如她街頭驚馬一般,看似是個意外,實則是有人處心積慮的算計。
謝瑯華扶著蕭氏從地上起來,蕭氏腳下發軟,幾乎走不好路了,她整個人一副驚慌失措的摸樣,一遍又一遍對著謝瑯華說道:“我要去看阿恒。”
謝瑯華讓春桃喚來軟轎。
等她們踏進謝恒房間的時候,屋里已站滿了人。
老太太,謝文安,徐氏,趙氏,許氏,還有幾個小輩,謝玉,謝辰,謝瑤華,謝芳華,謝瓊華都在。
一見蕭氏,謝玉便幾步上前,撲通一聲跪在蕭氏跟前,眼圈發紅,滿目愧疚的說道:“母親,都是孩兒的錯,沒有看好恒弟。”
蕭氏理也不理他,徑直朝內室走去。
謝瑯華扶著蕭氏,四下里淡淡的掃了一眼,將所有人的表情盡收眼底,一張張面孔上盡是擔憂,甚至不亞于她與母親。
可這擔憂是真是假,她心知肚明的很。
“大嫂,放心吧!阿恒不會有事的。”徐氏紅著眼小聲安慰著蕭氏。
蕭氏仿若未聞,幾個人跟著她朝內室走去。
“阿恒…”一進內室,蕭氏幾步撲到謝恒榻前,放聲痛哭了起來。
偌大的榻上,孩子身子小小的,縮成一團,他面上血色盡失,即便已經昏了過去,依舊眉頭緊鎖,五官擰在一處,全是痛苦的神色,大顆大顆的汗從他臉上滑落,他整個人止不住的顫抖著,口中細弱蚊蠅的喊著:“痛,我好痛…”
這簡直是在剜蕭氏的心。
謝瑯華身子僵硬如石,宛如木雕一般的站在謝恒榻前,眼淚一行一行落下。
老太太非但沒有出言安慰她們,反而冷眼看著謝瑯華,滿目譏諷的說道:“都是你平日里太造作,這下好了報應到阿恒身上了吧!”
謝瑯華驟然抬起頭朝老太太看去,她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眼神異常陰冷,看的老太太毛骨悚然。
老太太頓時就怒了,指著謝瑯華的鼻子說道:“你這是什么眼神?難不成還想殺了我不成!”
老太太還惱著趙氏,趙氏站的遠遠地,眼中一片擔憂,喃喃說道:“傳言身有花朵印記的女子皆福薄命短,難以善終,還會累的身邊親近的人,莫不是這個傳言應驗了!”
她的聲音很小,卻一字不漏的傳入每個人耳中,在每個人心頭留在一道不可磨滅的印記。
特別是老太太,她徒然睜大了眼,看著謝瑯華的眼中滿是驚恐,下意識的往后退了幾步。
其他人皆是目不轉睛的看著謝瑯華,眼波流轉溢出別樣的情緒,皆是含著驚恐的。
“趙氏,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做啞巴!”蕭氏猛地扭過頭來,冷冷的瞪了趙氏一眼。
趙氏急急忙忙的垂下頭去,十分恭敬的對著蕭氏盈盈一福:“是妹妹妄言了。”
老太太冷冷一哼:“我倒覺得她說的不無道理。”
謝瑯華不怒反笑了起來,她淡淡的掃了趙氏一眼,慢悠悠的說道:“那姨娘可要小心一些了,畢竟你也是我身邊親近的人不是嗎?”
她這句話說的屋里所有人不由得縮了縮脖子,若論起親近,這屋里的那個不是她親近之人。
謝瑤華今日一反常態,她一言不發的站在那里,看似看著謝瑯華,眼中卻全無謝瑯華,她眼中拂過淺淺的笑意,慢慢的垂下眸子,安靜的慎人。
謝瑯華根本沒有察覺謝瑤華的異常,她死死地盯著門口,只盼著方幻云快一些將余太醫請過來。
“余太醫來了。”仿佛過了一個世紀,方幻云大步走了進來。
謝瑯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就見余太醫跟著方幻云身后走了進來。
所有人自發的讓出一條路來。
余太醫幾步走到謝恒榻前,他不著痕跡的看了謝瑯華一眼,抬手落在謝恒手腕上,所有人凝神看著。
謝瑯華目不轉睛的看著,幾乎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片刻,余太醫慢慢的收回了手。
“余太醫,阿恒他怎么樣了?”蕭氏和謝瑯華一同開口問道。
余太醫拱手說道:“我現在需要施針,一切都施針過后再說。”
一眾人皆退了出去。
謝瑯華扶著蕭氏,兩人一步三回頭,眼中滿是擔憂,蕭氏已經忍不住落下淚來。
所有人都在外面等著。
等待的時間總是難熬的。
謝瑯華從未覺得時間如此漫長,每一分每一秒對她來說都是煎熬。
蕭氏亦是如此。
對于余太醫的醫術謝瑯華還是比較放心的,更重要是以余燁的性子,謝文安與趙氏斷然是收買不了他的。
過了大概半個時辰,內室的門開了。
蕭氏與謝瑯華,還有一眾人急急忙忙的圍了過去。
“人已經清醒了。”余太醫站在里面,頭上還掛著汗。
他聲音一落,蕭氏與謝瑯華率先沖了進去,其他人緊隨其后也走了進去。
“阿恒!”蕭氏幾步來到榻前,一遍又一遍的喚著謝恒的名字。
謝恒已經清醒了,只是整個人顯得格外的虛弱。
一見蕭氏與謝瑯華,他眼眶一紅,喃喃說道:“母親,阿姐,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知錯了,你們別生氣,也別傷心,我沒有事,真的沒有事,現在一點也不疼了。”
“你這個孩子!”蕭氏是又急又喜,說著哭了起來。
謝瑯華目不轉睛的看著謝恒,眉眼一彎,柔柔的說道:“好,我們不急也不氣,你好好養病,等你好了,阿姐給你找個師傅教你騎馬。”
“真的?”謝恒到底是個孩子,眼中一亮不由得笑了起來“阿姐,可不能騙我。”
余太醫站在一旁一言不發,他抬頭看了謝瑯華一眼。
謝瑯華沖著謝恒笑道:“阿姐不會騙你的。”
謝恒笑瞇瞇的看著蕭氏說道:“母親,我餓了。”
“好,好,好,我這就讓人去給你準備吃的。”蕭氏瞬間笑了起了,眼中的擔憂一掃而盡,這她看來阿恒只要醒了,人也就沒事了。
徐氏在一旁笑道:“阿恒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可把我給嚇死了。”
老太太還是疼愛這個孫子的,見謝恒醒了,臉上也浮出絲絲笑意。
可謝瑯華卻不是這樣認為的。
她與余燁有過幾面之緣,深知他的性子。
果然,余太醫看了她一眼朝外走去。
謝瑯華提步跟在他身后。
屋里只剩下蕭氏陪著謝恒,一眾人見謝恒無事也都退了出去。
站在外室,所有人都在,謝瑯華沒有一絲避諱,對著余太醫說道:“余太醫有什么話就說吧!”
有些事不是她想瞞就能瞞得住的。
余太醫眉頭微蹙,目不轉睛的看著謝瑯華緩緩說道:“你弟弟情況不容樂觀。”
謝瑯華一聽余太醫這句話,身子一軟,險些摔倒在地。
她整顆心瞬間提到嗓子眼,凝神問道:“阿恒他到底怎么樣了?”
所有人提著耳朵聽著。
余太醫慢慢的垂下眸子,輕聲說道:“他摔傷了腰部,很多時候疼未必是壞事,反而是好事,我方才用銀針刺了他的腿,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只能說明他整個下肢都失去了知覺,以后只怕是再難站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