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辭憑借外放的神念可以感知到島上的結界和過去的兩百多年并沒什么不同,陣心之中的歿天杵也依舊安安靜靜的懸浮在那里,沒有產生任何的動蕩。
這種情況令青辭不禁有些納悶,他明明感覺到那蠢蠢欲動的物事就在這附近,可是這里乃是萬法金剛伏魔陣的所在,莫要說是什么邪祟,就連一般的小仙都不敢輕易靠近這個陣法,那究竟是什么力量將他吸引到此處的呢?
思量了片刻,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念頭忽然躍入他的腦海,他的心緒也因此變得有些激動起來他在想,莫不是洛凡化身的器靈已經開始形成靈智了,所以這個大陣才會散發出一些奇異的氣息。
可是還沒激動一會兒,青辭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且不說器靈要生成靈智是一個極其漫長的過程,就算當年洛凡犧牲自己化身器靈的舉動給他攢下無量功德與福澤,但是短短兩百多年時間也是不足以讓他發生任何變化的。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就是,即便洛凡真的要形成靈智了,那么該感應到此處有不一樣變化的人肯定不止他一個,至少與洛凡血脈相連的畫憶凡還有深愛他的云蕊也應該能夠察覺出一絲異樣才對。
既然不是洛凡的緣故,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問題呢?
青辭一邊思索著一邊又將整個伏魔島利用神念來來回回的感知了一遍。忽然,一股不詳的預感涌上他的心頭,他暗道一聲不妙,扭頭就想跑。
然而就在他撒丫子準備跑路的時候,一道驚雷毫無征兆的從天空劈了下來,正中他的天靈蓋,他只覺得渾身一個激靈,意識瞬間空白,然后兩眼一閉就不省人事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隱約感覺到一股神秘且不可抗拒的力量在帶著他翻山越嶺,他很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可是那一道驚雷不單劈得他意識模糊,連法力也無法運轉了。
迷糊之際他仿佛聽見耳邊有類似口訣吟唱的聲音,可是他卻怎么分辨不出來那個聲音的主人是男是女。
伴隨著那陣陣妙音輕吟,他感覺自己的身體里似乎有一股他從未察覺到的溫暖的力量在一點一點的被挖掘出來,緩緩的沖刷著他的奇經八脈。那種感覺奇妙而舒適,一度讓他沉溺其中不想自拔。
待到他再度恢復意識的時候,他就感覺到自己正在疾速從高空中往地上墜落,他甚至都還沒來得及確認一下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夢,身體就已經“吧唧”一下子砸到了安如月的身上,還險些被自己的娘子當成了登徒子。
聽青辭講述完他這一夜詭異的遭遇,空離不由得蹙眉道:“照這么看來,你在被天雷劈暈之前的不祥的預感,應該就是你察覺到自己要歷劫了?”
青辭點了點頭,“沒錯,而且不是我自愿想要勾動角龍之劫的,好像是它自己找上我的。”
空離聞言也是一頭霧水,想了想說道:“拋開這個先不談,你如今這個情況…角龍之劫應該是順利度過了吧?”
青辭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眨巴了一下眼睛忽的站起身來,隨后他的身體化作一道虹光飛向天空,一陣低沉而悠遠的龍吟之聲頓時響徹整座鐵共山。
安如月幾人下意識的抬頭往天上看,就見一頭青龍盤旋在高空,青龍的龍頭上有兩只醒目的龍角,而他一身青色的鱗片在晨光的照耀之下折射出了絢麗的光彩。
看見這一幕,安如月的眼眶不由得濕潤了。
這兩百多年來青辭從來沒有在人前幻化過一次青龍真身,表面上看起來是因為天下太平所以他用不著這么做,但實際上是為什么安如月心里卻明白得很。
她依然記得當年與魔族那一戰青辭迫于無奈強行化身青龍,但是因為他的劫渡得并不完全,所以他的真身脆弱不堪,其上鱗片也毫無生機,當時那模樣簡直是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這些年他不化身青龍,除了不想讓他身邊的親近之人為了他而感到心疼之外,還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他自己多多少少也因為那一副慘不忍睹的真身而有些自慚形穢。
可是此時此刻,青辭的青龍真身看上去比他們所見過的任何一個龍族的真身都要高貴,他的青色龍鱗之上閃爍著的不是光芒,而是勃勃的生機和強大的力量。
誰都不會懷疑,這樣的青龍絕對是青龍一族當之無愧的王者。
青辭繞著鐵共山盤旋了一圈,然后重新化作人形來到了安如月的身旁。
女子熱淚盈眶,激動得一下子撲進了男子懷抱之中,喜極而泣道:“太好了,太好了!你終于沒事了,你終于成為一頭真正的角龍了!”
青辭淡淡一笑,抬手輕輕撫慰著女子的后背,輕聲道:“對不起月兒,這些年,讓你為我擔心了。”
一旁的空離、云蕊還有嚴諾也都是一臉的欣慰之色,對于他們而言,這大概是自打蒼妄消失在這天地間以后發生的唯一一件值得讓人高興的事了。
讓這小兩口好好溫存了一番之后,空離才再一次開口問道:“青辭,如今你已成就完整的角龍之身,那么你體內的陰氣…是不是也隨之被清除干凈了?”
青辭點了點頭,“沒錯,我估計應該就是在我聽見那奇異的吟唱之聲時,身體里那股溫暖的力量化解了那些困擾我多年的陰氣。”
“如此甚好,終于不用再為你擔心了。”空離欣然說道。
正說著,他們的身后忽然傳來了一些騷動,幾人下意識回頭看去,發現兩道虹光自山中激射而出,然后化作了一男一女兩個身影落在他們身后的不遠處。
“今兒是刮的什么風,怎么你們一個個都跑到人界來了?”
開口說話的是風湮,她的語氣聽不出喜怒,但是神情卻一如她剛從沉睡中蘇醒時那般疏離,看樣子這些年她游歷三界并沒有想起來多少東西。
空離的眉頭微不可查的挑了挑,然后指了指寧霖說道:“我們都是來找他的。”
風湮聞言瞥了寧霖一眼,又狐疑的將空離打量了一番,淡淡道:“你們找我徒兒做什么?”
約莫是覺得這副冷冰冰模樣的風湮一點都不可愛,空離暗暗翻了個白眼,答道:“本來是有些重要的事情,不過現在已經解決了。宓翎神女若是不歡迎我們,那我們這便告辭吧。”
寧霖見這兩座冰山居然一見面就冷臉相向,心頭不由暗暗叫苦,急忙打圓場道:“那個,師父啊,其實是徒兒通知他們到這里來的。之前徒兒不是向您提起過,青辭哥哥渡劫在即,需要您的幫助…”
聽寧霖提起這事,風湮這才將目光投向青辭,只不過看了一眼她就冷冷的開口道:“他連雙目都已經復明了,還有什么劫好渡的?”
“啊?”寧霖一愣,隨即仔細瞧了瞧青辭,在發現對方的一雙星目清澈明亮之后頓時驚呼道:“青辭哥哥,你什么時候渡的劫啊?”
青辭原本還因為風湮冷淡的態度感到有些委屈,不過被寧霖這一喊,他又想起了自己稀里糊涂就渡了個劫,一時間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這個事情么,說起來有些匪夷所思,我想我應該就是剛剛才渡了劫的,而且就在這鐵共山上。”
“什么?你說你在這里渡的劫?”寧霖瞪大了眼睛,驚訝的說道。
然而還不待青辭回答,風湮就微微蹙起秀眉,斷然道:“這怎么可能?我與小秋一直都在山中未曾離開,渡劫這么大的動靜,我們怎么可能一點都沒察覺到?”
“你們…沒有察覺到?”青辭也震驚了,若非說話的人是風湮,他都要懷疑對方是不是在與自己開玩笑。
“是啊,一點都沒有察覺到。我和師父會出來,還是因為你先前化身青龍的時候驚動到了我們。”寧霖解釋道。
這下子大家伙兒都愣住了,以風湮和寧霖這師徒倆對于天地間任何事物的感知能力,他們絕不可能察覺不到之前有人在鐵共山中渡劫。但是看青辭的模樣又十分的肯定,他確定自己就是在這個地方渡的劫。
所以…這當中到底出現了什么蹊蹺?為什么青辭毫發無損的就渡劫成功,但卻沒有驚動任何人?
沉吟了許久之后,云蕊忽然開口道:“會不會…是與你們設置在鐵共山周圍的結界有關?”
“什么結界?”寧霖一頭霧水的問道。
“就是這…”云蕊抬手指著他們身后,可是話還沒說完,她頓時呆住了因為鐵共山周遭的結界不知什么時候竟然自己消失了。
風湮和寧霖順著云蕊手指的方向下意識的回頭看去,但是除了草木山石之外什么也沒有看見。
“這倒是奇了,我們剛到此處的時候的的確確看見這鐵共山周遭被布下了一層極其高明的隱匿屏障,我還以為是你們師徒之間在教授什么陣法呢。”空離蹙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