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暗搖了搖頭,風湮很快便將這有些古怪的感覺拋在了腦后,出言答道:“本宮來自洛河,并非你口中的‘傾城’。”
本宮?洛河?
花無殤愣了愣,腦子里立刻聯想到了什么,愕然的開口道:“你…莫非,你就是洛河的宓翎神女?”
風湮點了點頭,“正是。”
“這…是在下唐突了,只是…神女的容貌與在下之前所結識的一位知己友人實在太過相像,所以才…”花無殤有些尷尬的解釋道。
風湮擺了擺手,“無妨。本宮是途經須彌山,發現此地結界已經被摧毀,所以特來助你們一臂之力的。只是…”
風湮說著,微微頓了頓,用神念在花無殤的府內掃了一圈,接著道:“只是你身為一族之長,在這種緊要關頭怎么沒有做出任何的應對?”
花無殤聞言,神色立刻變得黯然下來,“不瞞神女,在下的妻子不知怎么受到了魔氣的侵襲,方才忽然出現了異狀,情況甚是不妙,而她腹內還懷著我們的骨肉,身為她的夫君,在下實在是…放心不下她和孩子的安危,所以…”
“你是說,尊夫人在懷有身孕的情況下被魔氣入了體?”風湮蹙眉問道。
花無殤點了點頭,“正是。”
“快帶本宮前去看看。”風湮一揮衣袖,心中不知為何,竟然對此事感到了不安。
很快的,風湮就在花無殤的帶領下來到了胡沐火的房門口,守在屋內的白茶在看見自家族長帶了個女子進來的時候,心中微微感到有些奇怪。
當他看清了女子的面容之后,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張著嘴結結巴巴的說道:“這…這…這不是傾城姑娘嗎?”
未等花無殤和風湮開口,白茶朝著門口又張望了一下,疑惑道:“誒?傾城姑娘的朋友們怎么沒有一起來呢?”
花無殤對著白茶搖了搖頭,說道:“這位乃是洛河的宓翎神女,不是傾城姑娘。好了白茶,你先出去外面候著吧。”
聽得花無殤所言,白茶愣了愣,又將目光看向風湮,心中滿是不解。在他看來,面前這個女子除了神情太過冷淡之外,完完全全就是畫傾城的模樣,怎么忽然就變成了什么神女了呢?
但是看了看自家族長的神色,白茶還是老老實實的閉上了嘴,恭恭敬敬的退到了屋外。
“神女,這位便是我的妻子,她是妖族的族長,本體乃是一頭九尾火狐。”見白茶離去,花無殤指了指床榻上那個昏迷不醒的女子對著風湮說道。
風湮點了點頭,走到床邊上,一眼便瞧見了榻上那個腹部高高隆起的女子。女子原本妖艷美麗的容顏因為魔氣的侵擾而變得一片慘白,而她的眉宇之間還縈繞著肉眼可見的絲絲黑氣。
然而不知為何,風湮竟是莫名的覺得這個女子有些眼熟,就好像曾經在哪里見過似的。
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似乎自打她幾個時辰之前在文昌宮中蘇醒過來之后就不斷的出現,便是她有心想要忽略,但是這些真實出現在她眼前的事物卻像是與她作對一般,非得要逼著她去找出自己到底缺失了什么。
見風湮一副面色凝重的模樣,花無殤的一顆心頓時變得緊張無比,他小心的問道:“神女為何這副神色,莫非他們…”
風湮緩了緩神,對著花無殤擺了擺手,說道:“待本宮先仔細替她瞧瞧。”
說著,風湮便抬手扣住了胡沐火的手腕,一縷金色的光芒順著她的指尖鉆入了胡沐火的身體里。
風湮的法力在胡沐火的體內流轉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她的腹部,將腹內的胎兒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
不多時,風湮收回了手,面色變得比方才走神的時候更加的凝重了。
“她…她怎么樣了?”花無殤的一顆心緊張得都快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了。
風湮搖了搖頭,站起身來,很是嚴肅的盯著花無殤,語氣淡淡的說道:“你的妻子從一開始懷有身孕的時候便已經遭到有心之人的算計,一點一點的被種下了心魔。今日之所以突發異狀,想必是因為魔界與此處的結界被毀,濃重的魔氣牽動了她體內的心魔,所以才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心魔?神女所說的,難道是魔界特有的那種‘心魔’嗎?”花無殤的面色驟然一變,心中的恐慌一下子蔓延遍全身。心魔是什么東西,他當然早有耳聞,只是他萬萬沒想到,以他和胡沐火的實力,竟然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在他們當中動手腳。
風湮輕輕的點了點頭,“不錯,就是百面棘結成的果實。”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呢?”花無殤踉蹌著后退了兩步,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上,滿臉的失魂落魄。
隨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又站起身來,一步跨到風湮的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情緒頗為激動的說道:“神女,求求你,求你一定要救救她,我求求你了!”
風湮微微皺了皺眉,垂眼瞥了一眼男子的手,心中詫異自己竟然沒有生出多大的反感,甚至,她明明可以避開男子的動作,卻下意識的沒有那么做。
風湮不經意的動作讓花無殤意識到了自己的唐突和無禮,他急忙松開了女子的手,頗有些窘迫的說道:“對不起,是在下冒昧了,只是…只是…”
風湮擺了擺手,“無妨,本宮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是…本宮不得不將實情告訴你,希望你能做好心理準備。”
“什么…什么實情?”花無殤的眼中滿是痛色,看向風湮的時候,竟已噙滿了淚水。
風湮輕輕的嘆了口氣,說道:“依本宮所察,那居心叵測之人想要下手的目標是你們的孩子,而并非是你的妻子。只是因為胎兒尚在母體之中,所以你的妻子才會受到牽連。換言之,你的妻子還是有救的,但是孩子…”
聽得風湮如此說,花無殤只覺得腦中一陣嗡鳴,霎時間有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風湮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明白了,無非就是告訴他,這個孩子,他們留不得。
“就…就沒有兩全之法嗎?沐火若是知曉這個孩子不能留,她…她會受不了的…”花無殤無力的跪倒在床沿,伸出手來顫抖的撫摸著胡沐火蒼白的面頰,兩行清淚終于是再也控制不住的從眼中滑落。
風湮閉上了眼,暗暗嘆了口氣,不知怎的,這樣的情形讓她感覺心口之處很是憋悶,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對這兩個素昧平生的小夫妻動了憐憫之心,而她更不明白的是,這種因為父母與孩子之間的親情而產生的憐憫之心,竟然也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一直都是那般的清心寡欲,這世間所有的生離死別、悲歡離合于她而言不過都只是過眼云煙,因為她總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深知一切果報皆有因,所以她從來不曾想過要強求什么去換來一個“非如此不可”的結果。
——真的,從來不曾強求過什么嗎?
風湮忽然在心中這般輕聲的問自己。
然而答案呢?她沒有找到。她開始深深的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因為丟失了什么,所以再也無法像從前那般堅定自己的信念。
“或許,事情也并非沒有絲毫轉寰的余地。”鬼使神差的,風湮竟然將這句話脫口而出。
聽聞此言,花無殤那雙充滿絕望的眼中立刻迸發出希冀的光彩,他抬起頭來看向風湮,強忍著心中的激動說道:“還請神女指點,到底該怎么做才能救我妻兒,只要他們母子平安,在下便是豁出這條命去也在所不惜!”
風湮擺了擺手,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她都沒想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對面前這個男子動了惻隱之心。
可是話既然已經說出口了,風湮索性答道:“放心吧,想要救你的妻兒無需搭上你的性命,只不過卻不是現在。”
“不是現在?那要等到何時?”花無殤聞言又緊張了起來。
要知道,胡沐火和他們的孩子可是被心魔侵蝕了呀,不趁早將這些邪惡的東西排除體外,難道還要任其在他們體內橫行不成?
風湮嘆了口氣,“若是你信得過本宮,待到瓜熟蒂落之時,將你們的孩子交給本宮便是。”
“把孩子交給你?”花無殤愣了愣,有些不明白風湮到底是什么意思,難不成,他們以后便無法再見到這個孩子了?那豈不是和永遠的失去這個孩子沒什么兩樣嗎?
風湮微微勾了勾嘴角,笑容有些冷淡,“這個孩子能留得一條命在已經是本宮對他最大的寬容了,在娘胎里便心魔纏身,誰也無法保證他日后不會墮入魔道,霍亂天下。”
風湮說的是事實,盡管聽起來十分的殘忍且無情,但是天地規則便是如此,眾生的生存法則亦是如此,若是日后將因為這一條性命而給無數生靈帶來危險,恐怕除了花無殤和胡沐火之外,所有的人都會贊同將這個孩子扼殺在母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