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蒼妄抬手對著面前的海水隨意的揮了揮袖袍,準備開啟通往海牢的珊瑚階梯時,一個因為震驚而顯得有些顫抖的女子聲音傳入了他的耳中:“王上…是您嗎?”
這女子的聲音蒼妄自然是熟悉無比,正是那位一直對他和修羅界忠心耿耿的,由他親封為大將軍王的西擇。
蒼妄朝著女子聲音傳來的方向扭身望去,嘴角揚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輕聲道:“西擇將軍,別來無恙。”
這個語氣,這副神情,還有那一雙神秘深邃的紫色眼睛,只一眼,西擇就能夠斷定,這是他們的王上,是她一直敬仰而且愛慕的蒼妄王上。他回來了,他終于回來了!
西擇只感覺的自己的心跳驟然加劇,全身的血液都因為這份狂喜而沸騰了起來。她想立刻就飛奔到男子的身前,好好的看一看他,可是腳下卻猶如灌了鉛一般,沉重得一步都邁不出去。
于是就聽見“噗通”一聲,西擇的一個膝蓋重重的跪在了地上,雙手對著蒼妄恭恭敬敬的抱拳行禮,聲音比起剛才更加顫抖但卻十分堅定的朗聲說道:“末將西擇,參見王上!”
“西擇將軍不必多禮。”蒼妄的回答聽起來就風輕云淡多了,仿佛他從未曾離開過。
說話間,他輕輕對著遠處單膝跪地的西擇抬了抬手,西擇的身子便不由自主的自己站了起來。
對此情形西擇愕然的瞪大了眼睛,因為她絲毫也沒有看見蒼妄的掌中有法力凝聚的跡象,以她的勇力之強悍,居然就這么不受控制的被蒼妄輕飄飄的一個舉動給被迫站起了身子…西擇簡直難以想象,這個男子如今的實力已經到了什么樣的一種地步。
就在她愣神之間,蒼妄已經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她甚至都沒有看見對方腳下有挪動過的跡象。
“西擇將軍怎么會這么湊巧出現在這里?”蒼妄淡淡的詢問將西擇從震撼之中拉了回來。
西擇這才猛然想起自己前來的目的,急忙強迫自己收拾起澎湃的心緒,恭敬的答道:“回王上的話,末將先前察覺到有人開啟了海牢,因為擔心曼沙…會出什么問題,所以特意前來看看。”
不得不說,在提及曼沙的時候,西擇心里的感覺是有些怪異的,雖然這千年來她也習慣了稱呼曼沙為“王上”,但蒼妄卻始終是她心目中唯一的王,是以現在的情況約莫就成了一個修羅界卻有兩個王上,著實是十分古怪。
還有一點西擇卻是不敢提,因為無論怎么說,蒼妄在輪回成為蒼無念的時候,曼沙都是他的母親,她也很好奇如今蒼妄回歸了神格,對待曼沙會是什么樣的一種態度和心情。
不過蒼妄好像絲毫都沒有在意西擇說起“曼沙”這個名字的時候那略顯磕絆的語氣,只是略帶幾分戲謔的問道:“本王上一次來尋你的時候,你就已經知道曼沙被關在了海牢之中,如今好幾個月過去了,你既然沒有將她救出來,那就是不想打草驚蛇,今日又何必暴露自己呢?”
西擇的臉上劃過了一抹窘迫之色,急急抱拳道:“王上恕罪,末將并非是不想營救曼沙,只是…末將認為她在海牢之中反而更加安全一些,加上前一陣子天命圣女破關在即,所以才一直將此事耽擱到現在…”
見西擇那副自責的模樣,說話間又有跪地行禮的趨勢,蒼妄趕緊擺了擺手,“莫要緊張,本王知曉你的心意。你說得也沒錯,就修羅界現在的情況而言,她被關在海牢里的確是更加安全。反正赤剎的目的是為了引出我,又不是真想要她的命。”
蒼妄說著,頓了頓又接著道:“如月現在的情況怎么樣了?”
見蒼妄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西擇可算是松了口氣,再聽他問及安如月,西擇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答道:“回稟王上,天命圣女已經成功突破了您當年留在她體內的封印。”
“嗯,果然沒有辜負本王的期望。”蒼妄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但是看見西擇臉上古怪的神情,又有些疑惑的問道:“突破了封印是好事,你這副神情是為何?”
西擇輕輕搖了搖頭,垂下眼輕聲道:“封印雖然突破,但是她在闖出修羅角斗場的時候幾乎就剩下了一口氣,如今還尚在昏迷之中。末將每每想起她走出角斗場大門的那副慘烈模樣,心中便忍不住…有些害怕。”
“害怕?”蒼妄這下子是真有些吃驚了,他所了解的西擇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除非修羅界要變天,否則他還真難以想象這世上還有能讓西擇感到害怕的事情。
西擇點了點頭,又苦笑著搖了搖頭,“王上,末將雖是您親封的大將軍王,上陣殺敵從不曾心慈手軟,但是說到底,末將依舊是個女子。曾經的安如月在末將眼里不過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可是她在角斗場中走了一遭之后,再出來卻像是個從地獄歸來的…惡魔。
“您是沒有看到她當時的模樣,明明已經奄奄一息了,但是那雙眼睛,卻透露出一股子嗜血的兇煞之氣。末將倒不是害怕她會對末將不利,只是…這前后的反差,讓末將覺得心底有些寒涼。”
聽了西擇的解釋,蒼妄也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之前他就與風湮討論過安如月進入修羅角斗場的問題。當時的他們雖然擔心安如月在試煉當中有可能會出意外,但是因為有西擇的承諾,他們還是選擇了相信那個丫頭定然會安然無恙。
其實按照他們的想法,只要蒼妄的神格能夠成功歸位,安如月這個天命圣女的覺醒其實并不是不可或缺的。可是這個丫頭當時的狀態極差,盡管她極力在壓制自己內心的痛苦,但是也不難讓人猜測出她會瘋狂的對自己施壓,將悲憤的力量發揮到極致,用修羅角斗場內的艱難險阻來洗刷自己的心中的痛楚。
事實證明,他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這個丫頭的的確確是憑借自己的力量通過了這個堪稱“煉獄”的試煉,可是她的心性,到底還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連西擇在見到安如月走出角斗場的那一瞬都心生寒涼與懼意,怕只怕從前那個活潑又愛笑的心思淺顯的小小婢女是很難再回來了。
沉默良久,蒼妄忽然輕輕的搖了搖頭,嘴角也是牽扯出一絲苦笑,喃喃道:“青辭啊青辭,你小子看樣子是沒戲了。”
“青辭?”
這個名字西擇是熟悉的,十幾年前她還在自己的將軍府上見過他。而后來對于蒼無念在人界十幾年的經歷當中,她也得知了青辭乃是當年的王上當做兄弟、徒弟甚至是孩子一樣對待的一頭小青龍。
可是前一陣的久別重逢,西擇似乎并沒有從當時的蒼無念、畫傾城亦或者是空離神君的嘴里得知青辭和安如月之間有什么關系啊?
見西擇面露疑惑與猜測的模樣,蒼妄嘆了口氣,說道:“那小子就是如月的心上人,但是因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將如月給趕跑了。也不知道他現在情況如何,是不是和如月一樣也還處在昏迷之中。”
“昏迷?難不成他也去接受了什么了不得的試煉?”西擇詫異的問道。
蒼妄擺了擺手,“此事說來話長,還是先把眼前的問題解決了吧。”
提到眼前的問題,西擇這才想起自己此番前來的目的,不由得驚呼一聲:“糟了,曼沙…”
蒼妄勾了勾嘴角,淡淡道:“無妨,那家伙還沒那個膽子對曼沙如何。”
“王上知道是誰潛入了海牢?”西擇愕然道。
“當然,我今日就是為了他來的。”蒼妄冷笑著說道,卻是沒有多解釋。
話音落下,就見二人面前的海浪開始劇烈的翻涌,很快如兩面水墻一般分開兩邊,露出了那條通往海底秘牢的血色珊瑚階梯。
“走吧,隨本王前去看看。”蒼妄招呼了一句,自己先抬腳走了進去。
西擇一路跟在蒼妄的身側,見男子一副閑庭信步的模樣,縱然她心中有再多的疑問,卻也是只能隱忍不發。
就在兩人淡然走到階梯的最深處,剛剛經過了這個海牢的第一個轉角之時,一抹倉皇的身影赫然映入了他們的眼簾。
很顯然,來者是剛從海牢里面跑出來的,此刻正急急忙忙的準備轉過這最后一個轉角離開這海底秘牢。
然而這家伙沒想到的是,自己終究還是慢了一步,就這么猝不及防的撞上了他最不想見到的人,是以一時間怔在了原地。
蒼妄一臉淡然的望著對方,而一旁的西擇的神情則是比來人更加的震驚,因為她發現,不遠處那個身穿紅衣的男子,竟然和她身邊的蒼妄王上生著一副極其相似的面容。
“你…你是何人?”西擇下意識的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