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個女子中箭落地之后,他驚訝的發現以她為中心的丈許范圍之內,無論是烏雄還是大元的將士都僵滯在了那里,似乎都被這個突然出現而且身手敏捷的女子給驚呆了。
“婁將軍!怎么是你?!”短暫的沉默之后,還是鄭毅以及他身邊的將士們先反應了過來。
他們都以為婁若男被慕烈給擄走了,將近四個月沒有她的消息,他們即便不愿相信,也不得不慢慢接受一個事實,那就是婁若男很有可能已經被慕烈給折磨死了。
這三個多月來,大元這些個與婁若男多次共同并肩征戰沙場的將軍們都十分默契的沒有提及婁若男的事情,免得傷了大家的心,也傷了自己的心。
誰承想,這個失蹤了幾個月的女子今日忽然又冒了出來,而且還是以這么一個慘烈的方式重新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她是什么時候回來的?這些日子她是怎么過來的?她為什么不亮明自己的身份,反而要以一個小士卒的身份潛伏在自己的軍營之中?
許多的疑問在眾人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但是很快卻又都被他們一一敲碎,因為現狀擺在他們眼前的事實是,這位巾幗英雄回來了,但是卻身受重傷,一個不小心,或者會真的永遠離他們而去。
“婁將軍!婁將軍你怎么樣了?”
“婁將軍,是婁將軍回來了!”
“快讓開,婁將軍受傷了!”
一時間這方寸之地就猶如炸開了鍋,周圍的將士們都奮力的朝著她的所在之處靠攏,替她抵擋那些虎視眈眈想要沖上來對她不利的烏雄人。
布爾雅沉著一張臉,他的面色陰晴不定,嚇得他身邊的幾名副將都不敢說話。
他聽不清楚那些大元將士口中在呼喊什么,因為場面實在是太混亂了,但是他此時心中卻有一種沖動,一種讓他很有可能功虧一簣的沖動。
他揮了揮手,示意自己身邊的一個副將去前方查探一下,看看那些大元將士為何忽然如此激動。
那副將身手了得,一來一回速度奇快,再次回到布爾雅身邊的時候,他恭敬的行了個禮說道:“稟將軍,方才被您的箭射中的那個人是個女子,聽說好像是大元的將軍。”
女子,還是個將軍?這大元國的確是有那么一位女將軍,她的名字叫婁若男。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這位將軍早在三個多月前望樵城的那一場戰役之中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布爾雅在聽聞這個消息之后面色很快變得如死灰一般,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靈魂,只剩下一具沒有感情的肉身。
好半晌后他才終于緩過勁來,輕輕動了動嘴皮子,“撤兵。”
身邊的幾名副將沒有聽清楚他的話,皆是一臉莫名而又戰戰兢兢的望著他。
他忽然紅著眼怒喝了一聲:“撤兵,我說撤兵都沒聽見嗎?誰也不許傷她一分一毫,否則軍法處置!”
幾名副將嚇得一個激靈,急忙將他們這位新任主帥的命令給傳達了下去。
大元這里不知道烏雄那邊發生了什么情況,他們只是因為婁若男此時危急的情況而開始無心戀戰。
本來打了幾個時辰,從夜里打到天亮,他們的人數不占優勢,士氣也十分低迷,能堅持到現在這種程度已經是鄭毅一馬當先以身作則的功勞了。
如今他們體力幾乎已經透支,完全是憑借著求生的本能在反抗。
婁若男的突然出現對于他們來說無疑是驚喜的,但是她現在的情況對于將士們來說又是令人擔憂的,他們不想再一次失去這個凝聚力與鄭毅一般無二的女將軍。
結果老天似乎聽見了他們的祈禱,就在他們想著快些結束戰斗好將婁若男送回去療傷的時候,烏雄的士兵忽然開始后撤了。
不多時,雙方人馬就陷入了短暫的寧靜之中,確切的說是陷入了僵持之中。看見烏雄的士兵后撤,大元的將士們既沒有追擊阻攔,也沒有如釋重負的回撤,他們與烏雄保持了一個相對安全但又方便進攻的距離,為的就是迎接一切突發的可能性。
因為無法確定烏雄到底是要撤兵還是又要玩什么新花樣,所以那些身處最前沿的戰線之中的將士們還是保持著最高的警惕性,戒備的盯著烏雄軍隊的一舉一動。
而烏雄的兵士們原本打得正熱火朝天,主帥忽然大喊撤兵是著實讓他們感到費解。眼看著對方的將軍都被他們重創了,這時候不乘勝追擊,那還要等到什么時候?就這么莫名其妙的放過大元,換了誰也會不甘心的。
雖不知烏雄的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是救人如救火,短暫的沉寂之后,鄭毅立刻下了命令:“軍醫,快,快叫軍醫過來!”
與此同時,烏雄高臺之上的那個男子也有了動作,他直接腳底一登高臺上的木頭柱子,施展著輕功便從高處迅速朝著大元這邊飛身而來,確切的說是朝著婁若男的所在之處飛身而來。
“將軍!使不得!”他身后的幾名副將在發現了他的動機之后都焦急的呼喚著他,但是為時已晚,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位世子猶如一個任性的頑童一般,執著的往自己的目的地奔去。
發現有個功夫高強的人忽然靠近自己的地盤,大元的將士的們皆是心頭一緊,都做好了迎戰的準備。
可是很快他們就發現來人并沒有把他們放在眼里,而是目不斜視的盯著他們的身后,那個被人群包圍的位置。
布爾雅的身上似有一種上位者的威壓,盡管他是獨自一人朝著大元士兵的陣營之中走來,但是他沒有動手,大元的將士們不知怎的也不敢對他動手。
待到他一步一步走近的時候,待到他的目光穿過了眾人的阻礙看清楚那個倒在地上被鄭毅扶在懷里的渾身是血的女子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天似乎在這一瞬間塌了。
這時候,人群之中忽然有人驚呼了一聲:“你是…你是…徐副將?”
這一聲驚呼猶如一道驚雷劈向了在場的所有人,就連鄭毅也驚訝的抬起頭來,不可思議的盯著那不知何時已經近在咫尺的烏雄主帥布爾雅。
“徐斌?你…你是徐斌?你怎么成了烏雄的主帥?”鄭毅的聲音都有些顫抖起來。
這短短數個時辰之中發生的事情真是一件比一件突然,先是烏雄神不知鬼不覺的偷襲了大元軍營的糧倉,緊接著他們就正面對大元發起進攻,再接著就是婁若男不知為何潛伏在大元軍營之中,在最關鍵的時候救了鄭毅的命,自己卻不小心中了箭。
但是這所有的一切加起來都比不上眼前這個身穿烏雄主帥戰甲的男子給他們帶來的思緒上的沖擊。
布爾雅沒有答話,而是雙目赤紅的死死的盯著靠在鄭毅懷中的婁若男。
她一只手捂著胸口中箭的位置,一只手還死死握著一柄長槍,那原本絕美的容顏如今一片蒼白,秀眉因為痛苦而緊緊蹙做一團,嘴角還有一縷未干的血跡。
婁若男還沒有失去意識,只是箭矢入體和周身氣血凝滯的疼痛使得她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當她聽見周圍有人喚出徐斌的名字時,她原本幾乎已經要閉上的雙眼猛然睜了開來,吃力的朝著那個離自己不算太遠的男子身上望去。
目光順著男子的戰靴一點一點的上移,直到那一張已經刻入骨血之中的熟悉的面容映入她的眼簾時,她的世界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這一瞬間坍塌成廢墟。
憋著那么久的一口氣忽然就泄了,泄得莫名其妙,泄得悲憤欲絕。她想哭,可是她又想笑,她感覺她被這個男子狠狠的戲耍了一番,最后還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只能死在他的箭下。
若果早知道會是這樣一個結局,那三個多月之前她寧愿死在烏雄的軍營之中。至少那個時候死去,她還是大元的女將軍,而徐斌還是她的副將,是她心儀的男子,是她最信賴的人。
“呵…”婁若男眼中的愛與恨交織了一陣,最終只化作一聲輕輕的嘲弄,“他…不是斌子,斌子…早在那日的懸崖之上就死了。”
斌子,他永遠不會忘記這個女子喜歡這樣喚他。
這簡單而又久違的兩個字傳入布爾雅的耳朵里時,他的理智瞬間被洪水所淹沒。
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猛的一個健步沖了上去,一把推開了鄭毅以及另外幾個距離婁若男很近的男子,像是搶奪自己最心愛的寶物一般,霸道的將女子攬入了自己的懷中。
從沒有這樣放肆而親近的與她相處,布爾雅感覺自己的渾身都在顫抖。從他第一眼見到這個女子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完了,他注定要為她淪陷,要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改變自己所有的計劃。
“你放開我。”婁若男沒有不自量力的去掙扎,只是絲毫不帶感情的輕輕從嘴里吐出這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