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虬褫紅色的小眼睛微微閃了閃,有些狐疑的問道:“你…休息一夜就痊愈了?”
畫傾城的目光微微黯了黯,并不想打擊這個小家伙,于是道:“也算不得痊愈,你娘親那么厲害,我們和同伴們都受了傷。23姐姐的傷勢比較輕,休息一夜幫你畫出尾巴應該不成問題。”
“畫出尾巴?”小虬褫疑惑了,他只知道畫傾城昨夜告訴他,她有辦法幫他重塑他被斬斷的尾巴,卻并不知道他的新尾巴竟然是用畫出來的。
畫傾城點了點頭,“沒錯,姐姐的法術有些特殊,只要實力足夠,就能將畫出來的東西化為實質。”
“這世上竟有這么神奇的法術?”小虬褫顯然是不太相信。
“口說無憑,姐姐現在就替你畫一條新的尾巴,你可愿意?”畫傾城問道。
“當然愿意了,只要你能畫得出來,我豈有不收之理?這尾巴…可是用我娘親的命換來的。”小虬褫說得理所當然,只是一雙紅色的眼睛又是眼淚汪汪起來。
畫傾城嘆了口氣,心生憐愛之下竟是的抬手輕輕撫了撫小虬褫的頭。
小虬褫身子猛的一顫,下意識的就想張口去咬她,可是當他發現對方的眼中滿是溫柔,張開的嘴又緩緩的閉上了。
“我記得,你的名字喚作‘鳴兒’。”畫傾城輕聲說道。
“嗯。”小虬褫悶悶的應了一聲。
“我的名字叫做畫傾城。鳴兒,姐姐替你畫一條新的尾巴,并不是因為姐姐愧疚什么,也不是因為姐姐認為青辭哥哥殺了你的母親有什么錯。這天地間的一切,有因就有果,有業就有報,只能說你與你娘親的母子緣分已盡。
“從天理大道來說,她的逝去也算是為她過去做過的事情付出了代價。但是對你而言,她做的那一切又都是為了你,為了你們虬褫一族。她是你的母親,你自當感恩于她,但是這不代表她所做的一切就是值得你去效仿的。
“你年紀尚幼,未曾做過什么惡事,身上沒有背負著孽業,應當好好的活下去。只要你潛心修行,匡扶正道,終有一天你們能夠重歸神族的。”畫傾城輕撫著小虬褫的腦袋,語氣溫和的說道。
“你說的這些,娘親臨終之前已經跟我說過了。我沒有那么寬廣的胸襟,一時間想不通這些事情。那條青龍說了會等我找他報仇,我就一定會刻苦修煉,終有一日會將他打敗。至于到時候我會不會殺了他,就要看我的覺悟究竟有多高了。”小虬褫恨恨的說道。
畫傾城嘆息了一聲,“你說得沒錯,要你在一夜之間想通所有的事情的確是太不近人情。也罷,留下你,是因為你沒有做過惡,替你畫尾巴是因為我們不忍心看著你以這副殘軀獨自面臨日后的兇險。其余的,就看我們大家日后的造化了。”
說罷,畫傾城抬起手來,袖袍一揮,一張半人高的羊皮紙便浮現在半空之中,素手一翻,蜃光出現在她的手里。
想了想,她對小虬褫說道:“小家伙,可能要讓你受點皮肉之苦,放你點血用一下。”
小虬褫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隨即身子軟軟的趴在地上,硬氣的說道:“想怎么做盡管放馬過來吧。”
畫傾城贊賞的點了點頭,指尖金光凝聚,緩緩靠近小虬褫的斷尾之處。金光如一柄光刃,在接觸到小虬褫的斷尾時便劃開了一道口子。
“嗯…”小虬褫疼得悶哼一聲,不過身子卻是一動未動。
畫傾城立刻將蜃光的筆尖覆在小虬褫傷口滲出的血跡上,一瞬間那本來透明無色的冰蠶絲頓時被染成了鮮紅色。緊接著就見畫傾城周身金光涌動,抬起手中沾滿了鮮血的蜃光便在羊皮紙上飛快的舞動了起來。
由于她眼下是以小虬褫體內的血為墨,為了防止他失血過多,畫傾城在極短的時間內便將法力催動到極致,作畫的速度也比平時快了許多。
又蘸了幾次小虬褫傷口的鮮血,蛇尾大概的輪廓便已在羊皮紙上勾勒了出來。畫傾城右手忙著暈色,左手卻也沒停下,從腰間掏出一顆丹丸,施以法力將它溶解,直接打入了小虬褫的傷口之中。
“你…”小虬褫吃痛,怒喝一聲。不過剛說了一個字,他就驚奇的感覺到自己的傷口有些冰涼,方才的疼痛也立刻得到了緩解。
畫傾城的氣息微微有些急促起來,不過還是轉過頭對著小虬褫笑了笑,“這是上好的金瘡藥,對于皮肉外傷作用顯著。不過你斷的畢竟是骨頭,我不能讓你的傷口就這么愈合了。一會兒畫完你的尾巴,銜接上的時候你還得吃一番苦頭,可一定要堅持住了。”
“哼。”小虬褫不屑的冷哼一聲,“當年娘親將我的尾巴斬斷,那樣的劇痛我都忍過來了,我就不信接尾能比斷尾還痛。”
“疼痛會不會更劇烈我是不知道,不過想來也不會比斷尾好受到哪里去。總之,你需得有個心理準備。”畫傾城善意的提醒著。
望著女子握著手中那支神奇的筆在紙上時快時慢的描繪著一條尾巴的形狀,小虬褫的心竟是不爭氣的砰砰直跳起來。
當初斷尾之痛讓他當即就昏迷了過去,在母親的呵護下愣是過了十天十夜才蘇醒過來。如果接尾當真也如這女子所說疼痛程度不比斷尾輕,沒有了母親的照拂,他要是昏過去了豈不是性命堪輿?
而且這昆侖山中還有許多強大的兇獸,只是因為礙于母虬褫的神威和聚陰山的陰氣才不敢靠近這盆地附近。
如今母虬褫已死,那些兇獸肯定很快也會得知消息,不管是為了龍血神木還是為了出一口惡氣,他們縱使畏懼聚陰山的陰氣,復仇之心也會促使許多實力強大的兇獸直接找上門來將他消滅。
想到這些,小虬褫的身子不由得又顫了顫,思量了半天他才輕聲開口道:“那個…傾城姐姐。”
此時的畫傾城作畫已接近尾聲,但是法力的消耗也著實讓她疲累不堪。這一次她畫的不僅僅是骨,還要畫出皮肉和血,這么短的時間,這么高強度的法力爆發,她幾乎就沒有喘息的機會。
若非她現在實力大有進步,在如此短的時間消耗如此巨大的法力,她怕是還沒畫完就昏過去了。
“你叫我?”畫傾城氣息虛弱的說道。
“嗯,我…我有一事相求。”小虬褫小聲道。
“何事?”畫傾城問。
“那個…如果一會兒你給我接尾的時候我若是昏過去了,你們…可不可以等到我蘇醒了以后再離開?或者如果你有什么丹藥能助我快些醒來,便贈與我服下。他日若有機會,我定當報答你的。”小虬褫用細微而又懇切的語氣說道。
畫傾城微微一怔,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她微微點了點頭,“放心吧,既然說了不會傷及你的性命,那自然得在你最脆弱的時候護你周全,否則跟直接殺了你也沒有什么區別。”
小虬褫沒料到畫傾城竟然連問都沒問及報答的事情,就這么爽快的答應了他的要求,心下不由得有些異樣的滋味。
“謝謝你。”小虬褫將頭垂了下來,幾不可聞的說了一聲。
這一聲謝畫傾城沒聽見,她眼下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筆下即將成型的尾巴上。她左手金光一閃,昨夜從母虬褫的尾巴上取下來的一塊白色的鱗片便出現在她的掌中。
手上法力一凝,那堅硬的鱗片便在剎那之間化作齏粉,畫傾城便將那鱗片化作的粉末往羊皮紙上的尾巴上面一抹,一截閃爍著白色熒光的細長的蛇尾便躍然于紙上。
畫傾城收起蜃光,不斷有金色的法力光芒涌向她的雙手,一雙纖纖素手就猶如鍍了層金子一般閃閃發光。
她小心翼翼的將發著金光的雙手伸向羊皮紙,手掌便像是穿過了水面一般,光芒涌動之間,她已經從中撈出了她為小虬褫畫好的新尾巴。
“鳴兒,這便是你以后的尾巴,我將你娘親尾巴上的鱗片化作了你尾巴上的鱗片,可能會因此沾染著些許陰氣,不過我想你當是能夠克服的。”畫傾城捧著那一截由粗到細,頭尾算起來約莫有她手臂那么長的尾巴走到了小虬褫的身邊。
小虬褫的眼中迸發出了驚喜的光彩,畫傾城手中的尾巴他可看得真切,除了顏色之外,幾乎就和他當年被斬去的尾巴一模一樣。
“現在我要將這畫出來的尾巴與你的身體融為一體,你千萬不要抗拒,一定要忍耐。否則我們兩個都會受到傷害的。”畫傾城提醒道。
“嗯,傾城姐姐該怎么做便怎么做吧,再大痛苦我也能忍的。”小虬褫目光堅定的答道。
他總共還不到六百歲,身體卻已殘缺了三百多年了,失去尾巴的這三百多年對于他而言就像是時光停滯不前了一樣,身體沒有成長,法力也沒有加強。即便是使用龍血花,他想要復原也得再等兩千年。
如今畫傾城只用了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就為他重塑了一條尾巴,哪怕續上尾巴的疼痛比斬去之時更令他痛苦百倍千倍,他也一定會忍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