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心搖了搖頭,“我這副皮囊是別人的,那個女子生病死了,主人便在她斷氣之后立刻將他培育的巫藤融入那女子的身體里,塑造了一副全新的骨血。所以我是一個一醒來便擁有他人記憶的傀儡。”
獨孤錦皺著眉頭看了看她,然后又看了看前方季子安的背影,下意識的一邊搖頭一邊自言自語道:“巫族還有這么厲害的傀儡術?我以前怎么沒聽說過呢?擁有自主意識的傀儡,簡直不可思議。”
自言自語完了之后,獨孤錦又看向姬無心,問道:“你主人在巫族是什么身份?”
“主人是巫族族長的獨子,本來應該是巫族族長之位的繼承人,不過后來出了些意外,就被逐出巫族了。”姬無心答道。
“族長獨子,而且還是族長繼承人,那應該是個天才中的天才了吧。他究竟犯了什么十惡不赦的大錯,竟然會被驅逐出巫族?”獨孤錦很是驚訝的問道。
姬無心搖了搖頭,“這些我就不知道了。我腦海中所有與巫族有關的記憶都是主人給我的,他不愿意讓我知道的事情,我自然就不會知道。”
“他方才摟著你的時候,嘴里喊著的那個‘黎姬’是什么人?”獨孤錦又問道。
姬無心微微一怔,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那種莫名的不悅之感又突然冒了出來,不過她還是低聲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從未聽過那個名字。或許,那是一個對于主人來說十分重要的人吧?”
獨孤錦挑了挑眉,“我見他方才的舉動,大概是把你當做那個黎姬了吧,恐怕這個女子對他而言不僅僅是‘重要’,興許是他心中摯愛也不一定呢。”
姬無心卻是搖了搖頭,“應該是不會的,我從未聽聞主人提及過哪個女子,更沒有見他思念過什么人。以我對他的了解,感情這種東西,根本就不是他需要的。如果非要說他對哪個女子動過心,那應該是傾城姑娘才對。”
被姬無心這么一提,獨孤錦忽然想起前幾日她第一次見到季子安的情景。
當時畫傾城一路跟蹤她,她以為畫傾城是紫卿客的黨羽,所以試探著對畫傾城出手的時候她并沒有留太多余地。
而后來季子安的突然介入令她感到很是意外,她在這個男子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威脅,她沒有把握一定能夠戰勝他。
當時獨孤錦看見季子安摟著畫傾城的腰,以及他看她的眼神,還有他為她拭去臉上血跡時的細心而溫柔的動作,這一切的確是有些曖昧,但是那種感情在獨孤錦看來還不夠純粹,總是感覺差了點什么東西在里面。
“照你這么一說,你們家主人看來不是冷酷無情,應該是處處留情才對啊。他對傾城那姑娘肯定是有些喜歡的,不過那種喜歡,或許還并不深刻。呵,死要面子就得活受罪,等到他真的發現自己心中所愛的時候,怕是要后悔莫及的。”獨孤錦一邊搖頭一邊嘆道。
季子安一路走在前頭,他并不知道兩個女子在他的背后都聊了些什么,此刻他心頭的思緒有些凌亂。
他隱約覺得夢魘之境對他的影響超出了他自己的預期,這種能夠左右他心緒的東西讓他感到極為不安。
身為巫族之人,季子安是個用蠱天才,在他看來,這世上很多東西都是他所不能掌控的,但是他自己的感情,卻一定要由自己掌控。若是連心緒也牽在別人手里,那活著真是一種悲哀。
而如今他卻是兩次因為夢魘之境導致自己的情緒產生了極大的波動,甚至已經有了失控的跡象。若是再任由這種詭異的術法留在世上,他恐怕真的會寢食難安。
這么想著,他竟然對獨孤錦莫名的生出一絲殺意。
三人沿著河流上游走了大約一個時辰之后,齊齊停下了腳步。
前面已經沒有路了,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巨大的瀑布,抬頭望去竟是一眼看不到頂,好像這水是從天上落下來的一般。
“竟然沒路了?這里應該是這條河的源頭了,可是這附近好像什么特別的東西都沒有啊!”姬無心望著那頗為壯觀的瀑布喃喃說道。
季子安沒有說話,而是面色十分嚴肅的盯著眼前的嘩啦啦不斷沖刷下來的水花,腦子里不知在思索著什么。
好半晌之后季子安才淡淡開口說道:“我進去看看,你們在這里等我。”
“誒…你等等!”獨孤錦急忙叫住了他。
季子安回過頭來,有些不耐煩道:“怎么?”
“你還真是藝高人膽大啊!這種地方你也敢輕易進出?”獨孤錦指了指面前看上去氣勢洶涌而且十分危險的瀑布,沒好氣的說道。
“呵,之前那漩渦我們不也是說進就進了,這么個瀑布又能奈我們如何?指不定它背后就是神禹墓穴的入口呢。”季子安神色淡淡的輕笑道。
獨孤錦一愣,想了想覺得季子安說的似乎有些道理,不過她還是覺得在這么個初來乍到的地方,還是該謹慎一些為妙。
不過還不待獨孤錦開口說些什么,姬無心卻不知哪來的勇氣走到了季子安的身旁,有些小心的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袖,輕聲道:“主人,不如,還是讓我先去看看吧。”
季子安的面色微微一變,低下頭瞄了一眼她攥著他袖子的手,腦海中竟然不自覺的想起他們先前被困在夢魘之境時兩人翻云覆雨的模樣。
彼時這只飽滿而白皙的手不受控制的摟在他的脖頸上,而這只手的主人正全身顫栗面色潮紅口中不斷發出壓抑的低吟之聲的承歡于他的身下。
心中涌起一抹煩躁,這個傀儡近日里愈發放肆了?是誰給她的膽子,讓她主動伸手抓住自己的衣袖?
季子安抬眼冷冷的瞧著姬無心,嘴角緩緩的揚起一抹詭異的弧度。
姬無心被他盯得有些害怕,急忙松開了攥著他衣袖的手。
不過就在她松開手的那個瞬間,季子安卻忽然伸手緊緊的抓住了她的手,力氣很大,仿佛他再加一分力道,就會把她的手骨捏碎。
“姬無心,你還沒有那個資格替我去死。”季子安低啞著嗓子說出了這么幾個字,隨后周身法力光芒一閃,竟是沒有理會身邊的獨孤錦,直接拉著姬無心的手一齊飛身穿入瀑布之中。
“你…”獨孤錦很是無語的看著迅速消失在她面前的二人,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
不過獨孤錦卻也沒有等著二人探完路再出來說明情況的想法,而是身形一閃,也緊隨著二人穿入瀑布之中。
由于水是從十分高的地方落下來,急而迅猛,所以砸在身上生疼生疼的。若不是他們有法力護體,估計會直接被拍死在水底。
三人在瀑布之中頗為艱難的朝前方行進著,眼前的視線一片模糊,被高處落下來的水流砸得幾乎睜不開眼。
過了不多時,三人便感覺自己周身的皮膚都要被沖爛了,不過值得欣慰的是,他們鼓足一口氣使勁兒朝前挪動了一段距離之后,身上驟然一輕,竟是安然的越過了瀑布,來到了一個巨大的山洞之中。
三人的腳先后落在地上,與他們身上的水滴落在地滴滴答答相呼應的是他們急促的喘息聲。
待到緩過勁來,三人才抬眼仔細的打量起山洞內的情景。
雖說是山洞,不過其中的光線卻不顯得昏暗,反倒是頗為亮堂。洞內兩邊的石壁十分的光滑平整,甚至連洞頂也是平整的,就好像有人精心的將這里的石壁打磨過一般。
與石壁的平整相矛盾的是,這山洞的地面卻是坑坑洼洼,坑里還有積水,使得整個山洞看起來很是潮濕。
順著坑洼的地面往前看去,視線的盡頭有兩節石階,目光上移,三人卻是看見一具石棺置放于石階上,而石棺的邊上豎著一個石碑,石碑上有字,但是三人離得太遠了,看不清楚。
“這…難道這就是神禹肉身所在的棺木嗎?”姬無心驚訝的瞪著眼盯著遠處的石棺,口中喃喃說道。
姬無心的聲音打破了山洞內的沉靜,季子安面色一沉,他這才想起自己竟然還牽著姬無心的手。
五指微微松了松,想甩開姬無心的手,但是轉念一想,她的命都是他的,他是她的主人,他牽著她的手又怎么樣?
季子安的異樣姬無心也感覺到了,但是她并不敢開口詢問什么,更不敢將目光看向季子安,免得引來這個男子的怒火。
獨孤錦倒是沒發覺兩人的異常,而是盯著遠處說道:“既然來都來了,豈有不弄清楚的道理。”
說罷,三人相視一眼,點了點頭,小心的朝著盡頭的那個石棺走去。
在距離石棺不足一丈遠的地方,三人都停下了腳步,不是他們不想再往前走,而是因為這個距離他們已經清楚的看見了那塊石碑上所刻的四個暗紅色的大字——擅入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