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七日已過,這七日來臨碣島頗有些雞飛狗跳的意味,但凡是與地行宮扯上關系的地方,無論是酒館茶樓還是客棧飯莊,統統被影半妝、蒼無念還有青辭三人給攪合得一塌糊涂。
即便是這樣,卻依然不見地行宮派出什么有頭有臉的人物來與他們交涉,這一點倒著實有些出乎他們三個的意料。
傍晚時分,三人坐在臨碣島最西面的一家臨海而建的酒樓之中喝酒。
窗外晚霞一片,秋日的夕陽將這片海水與天空都染成了金燦燦的如豐收一般的色彩。可是如此美景蒼無念卻并沒有心情欣賞,只見他面無表情的為自己的杯中斟滿酒,將被子送至嘴邊頓了頓,又將酒杯放了下來。
“我們這七日沒少給他們制造麻煩,可對方似乎并沒有將我們的舉動放在眼里。即便這些東西對他們不重要,僅僅出于顏面的考慮,也不該是如今這副放任不管的態度吧。”蒼無念皺著眉,低聲說道。
“我也覺得很奇怪,莫非這地行宮的夜叉們有受虐傾向?別人出了他們的右臉,他們還打算伸出左臉來讓人接著打?”青辭喝了一口杯中的酒,砸吧著嘴說道。
“事出無常必有妖。以我對地行宮那一老一小兩個雜碎的了解,撒捷蠻生性好色,實力尚可,不過頭腦和品格皆不佳,他是斷沒有此等城府的。至于伽也利,實力的確不容小覷,他好大喜功,十分看重顏面,但與此同時他的心思也很敏感,很會權衡利弊審時度勢。從前他雖不服我,卻也從未在明面上得罪過我。后來這些年他一直不斷的在試探我的底線,每每我出關之時他卻是立馬派人前來講和,將一切責任推給他那些仗勢欺人的手下以及他那個不成器的兒子。不過此次他們的態度倒真是讓我有些琢磨不透了,莫非…”影半妝嘶啞的聲音疑惑之中透露著些許危險。
“莫非他們有了必勝你萬毒谷的把握?”蒼無念沉聲問道。
“哼,就憑他們?除非有外界的高人幫忙,否則那群不入流的夜叉還是沒那個本事的。”影半妝不屑的冷哼道。
“若是接下來他們依然不為所動,你有何打算?”蒼無念問道。
影半妝沉吟了片刻,略顯無奈的搖了搖頭:“那我就只好親自前往地行宮,轟爛他們家門口的禁制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三人就在這附近的客棧下榻,可是青辭卻趁著蒼無念和影半妝沒留意的時候悄悄的溜了出去,來到了一處巨大的礁石邊上。
只見他目光一凝,抬手對著海面一揮,海水便突然上涌,在他的面前形成了一面足有一人高的水幕。
不出片刻,水幕之中出現了一個人影,若是讓妙藍瞧見這一幕定然會驚訝無比,因為那水幕之中出現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臉戴青面獠牙面具的千機影的影衛長。
“主子,您終于出現了。”影衛長對著青辭恭謹的說道,語氣之中透露著些許焦急。
“怎么?這半年可是出了什么問題?”青辭皺眉問道。
影衛長對著青辭一抱拳,“回主子,三個多月前閣主的婢女妙藍拿著古問天的莊主印璽命令千機影追查斬魔宗洛凡一行人的去向,在查出對方去向之后還通過千機影尋來了何羅魚目。拿到魚目之后她便從千機山莊離開,一路奔著洛凡一行人而去。屬下早想稟明主子,奈何一直聯系不上主子。”
“妙藍?她為何要帶著何羅魚目去找洛凡?”青辭不解的問道。
“因為洛凡等人此行會被一座火山攔住去路,從表面上看,妙藍應該是帶著這可御火的魚目去助他們安然越過火山的。可是屬下總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所以才向主子稟明。”影衛長答道。
青辭眉頭緊蹙,下意識的伸手撫了撫自己的下巴,沉吟片刻后才問道:“在她給千機影下達命令之前,可還有過什么其他不尋常的舉動?”
影衛長急忙答道:“在那之前她還以莊主印璽調查過閣主以及傾城姑娘的身份來歷,此外她還特意去調查過閣主接手千機閣那幾天也就是古問天受傷前后的事情。想來她是對古問天突然宣布退位和閉關有所懷疑。”
“我早就猜到這個丫頭有古怪,現在看來,怕是她與古問天心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吧…”青辭緩緩踱著步,暗自嘀咕道。隨后他低聲對著水幕說道:“盯著她,若是她有什么異常的舉動,就地格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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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華麗的分割線 至此,影衛長本該領命告退,誰知對方遲疑了一下竟是單膝跪地,歉然道:“請主子恕罪,屬下恐怕…并不是妙藍的對手。”
“什么?”青辭顯然有些驚愕了,他知道妙藍會法術,可是眼前這個他深埋在千機影當中的心腹如今竟然告訴他,他不是妙藍的對手,難不成他們先前都太小看妙藍了?
“屬下慚愧,屬下的確不是她的對手。”影衛長再次說道。
青辭嘆了口氣,眉頭愈發的糾結,他揮了揮手,“罷了,你先退下吧,若是真有特殊情況發生,便以秘法聯系我。”
水幕散去,青辭便準備離開。可是轉過身后倏爾入眼的情景卻嚇了他一跳——只見面前不遠處一襲月白色長袍伴隨著幾縷墨發在海風中翻飛,一面古銅色的面具泛著幽幽的金屬光澤。
“閣主…這外頭風大,您老人家不在客棧里休息,跑這里來做什么?”青辭尷尬的賠著笑,幾步躍至蒼無念的身前。
“怎么,這地方就允許你來,我不能來?”蒼無念似笑非笑的說道。
“哪能呢!那…您繼續,屬下就先回客棧去,不打擾你欣賞夜景了。”說著,青辭便躡手躡腳的打算跑路。
不過還沒走出幾步遠,便聽見蒼無念的聲音從他的身后淡淡的傳來:“妙藍的問題,你怎么看?”
聞言,青辭硬生生的停下了腳步,小心翼翼的走回蒼無念的身邊,低聲問道:“您剛才都聽見啦?”
蒼無念嘆了口氣,“我都說了不打算追問你的身份了,只要不是對我和我身邊人不利的事情,你想怎么做我都不會干涉。更何況以你的能力,在千機閣之中沒幾個埋在深處的心腹,我恐怕都會覺得自己太高看你了。”
“閣主您大人有大量,嘿嘿…”
“以后不要再叫我閣主了。”
青辭正準備拍幾句馬屁,卻被蒼無念揮了揮手淡淡的打斷了。
青辭一怔,有些心虛道:“不喚你閣主,難不成您老人家要將我趕出千機閣?”
蒼無念搖了搖頭,“千機閣雖然大,但再大也僅限于人界。出了人界,這世間還有更廣闊的天空,這所謂閣主,不過也就是個在人界之中的虛名罷了。更何況…我本也不屬于人界。”
“那倒是。”青辭點了點頭,隨即問道:“那我以后該稱呼你什么呢?”
蒼無念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記得,你曾在迷糊之際叫過我一聲‘阿念哥哥’,我挺喜歡這個稱呼的,你以后就這么叫我吧。”
青辭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當然,他現在更想抽抽自己的臉。他自然記得是什么時候喚過蒼無念一句“阿念哥哥”,可天地良心,他當時只是剛從昏迷中醒來腦子還有些迷蒙。他可從來沒想過在蒼無念恢復前世記憶之前喚他“阿念哥哥”,畢竟他還不完全是他。
可是事到如今蒼無念都這么說了,他若是不照做,豈不是顯得他心里有鬼?萬一蒼無念因此對他心生不滿,不讓他再跟著他們了,那可如何是好?
“怎么?讓你這么叫我,很為難?”見青辭面色不太好,蒼無念不禁皺了皺眉頭。
“不不不…能喚閣主哥哥,那是屬下的榮幸,屬下這是受寵若驚呢。”青辭急忙搖頭否認。
“那就好,從今日起,我就是你的‘阿念哥哥’,你也不用再自稱‘屬下’了,我覺得你還是吊兒郎當一些我看著更習慣。”蒼無念拍了拍他的肩頭說道。
青辭在心頭幽幽一嘆,看著眼前的蒼無念,他的心情有些復雜。有時候他真的恨不得將過去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他,將他們如今所需的東西統統找來擺在他們的面前。
可是那樣做有用嗎?他依然不記得自己身為修羅王的時候是怎樣一副睥睨天下的傲人風姿,他依然無法恢復那一身驚天地泣鬼神的通天法力,他依然不會知道他深愛著風湮的時候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陪在他身邊的這些日子,青辭表面上雖然嘻嘻哈哈,可是他的心卻始終苦悶。他是一個知情人,卻要陪著這兩位毫不知情的正主慢慢的成長,要等著他們慢慢的覺醒,要幫他們一點一點的找回他們所失去的東西。
也難怪他們總覺得他擅長演戲,若是不演,他在心頭替蒼無念承受的苦悶幾乎都難以排解。只有裝作什么都不知道,他才能說服自己像個小跟班一樣守護在他們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