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過得很快,在引魂障籠罩下的蒼無念并沒有再度對周圍的屏障發動攻擊。畫傾城的情況讓他很是憂心,他只得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原地打坐以試圖聚集體內的法力。
見蒼無念這個時候還在強自鎮靜,古問天的嘴角揚起一抹不屑。
起身,望了望天,不出古問天所料的,夜空中皎潔的明月開始一點一點的黯淡下去,就如同被一張黑暗的巨口緩緩吞噬。
“小王子…”安如月注意到了夜空的異象,忍不住擔憂的輕喚。
“哈哈哈哈…”古問天一陣狂笑,借著月亮消失前的最后一抹亮光,安如月真切的看見了他臉上殘忍而又瘋狂的神色。
“凡兒,你感受到了嗎?那小子的魂魄正是你最好的魂引。要不了多久,你我父子二人便可團聚,誰也休想將我們分開!”古問天面色扭曲的笑著,陣陣陰風從四面八方刮來,此時他墨發翻飛衣袂飄揚,看上去像是來自地獄的奪命閻羅。
夜空中的月亮已經完全失去了蹤跡,整個廣場之中只能看見祭臺上散發著淡淡寒芒的兩口冰晶玉棺,還有古問天不斷變換的手印散發出來的結界光芒。
魂魄屏障之內,原本強自鎮靜打坐的蒼無念猛然睜開了雙眼,這一刻他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靈魂翻涌,在這個用盤溪鎮百姓的魂魄凝結而成的白色缽盂之內,他體內剩余的二魂七魄正受到了外力牽引,若是他不努力壓制,恐怕要不了幾個呼吸的時間,他的身體與他的魂魄就將生生被分離開來。
“老匹夫,你的兒子還不配拿我的魂魄做引!”蒼無念面色陰沉的低喝了一聲,隨即他的周身泛起了濃烈的紫光——他決定,即便是身死隕落,他剩下的魂魄也要由他自己掌控。
一口精血從蒼無念的口中噴吐而出,落在他手中的骨笛之上,原本森白的骨笛在沾染到蒼無念的精血之后立刻發出了耀眼的血芒。
蒼無念面色沉重目光陰冷,手持骨笛飛身而起,帶著血芒的骨笛被他狠狠的甩向他面前的白色屏障之上。
“小王子…”安如月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哭喊。若她估計得不錯,蒼無念定然是動用了燃魂咒。驕傲如他,在幼年時期被噬魂獸吞噬了覺魂,對他來說已然是一種恥辱。如今他被古問天逼得如斯境地,定然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在看見蒼無念周身蕩起的紫光時,古問天的眼中滿是不可思議。十五年前他便在蒼無念和安如月體內種下了封印,他自信這封印一天不除,二人是絕無可能施展法力的。
可是如今的蒼無念全身上下卻充斥著強橫的法力波動,那從他手中飛射出來的骨笛仿佛能夠輕易穿過引魂陣的屏障直接刺向他的心口。
“轟”的一聲巨響,白色的屏障在骨笛的撞擊之下出現了一道裂紋,隨后裂紋越來越大,整個屏障發出吱啦吱啦的龜裂破碎之聲。
蒼無念的身子落在地上,先前巨大的撞擊之力使得他的胸腔之內一陣翻涌,讓他不得已單膝跪地,一只手下意識的捂著胸口,一絲鮮血順著他的唇角滴落到了地面之上。
稍稍緩了口氣,蒼無念站起身子,手掌一抬,骨笛飛回他的手中。沒有猶豫的,他再一次飛身而起,這一次他要一舉將這屏障擊碎。
“小王子,不要啊——”安如月嘶聲喊道,若是再這樣消耗下去,等到燃魂咒將他體內的魂魄燃燒殆盡,就真的回天乏術了。
就在蒼無念準備無視安如月的阻止再一次對著面前的屏障發起進攻之時,空曠的廣場上卻響起了一個熟悉而又淡然的聲音:“多年不見,師兄好大的手筆。”
伴隨著聲音而來的還有一道金色的光芒,那光芒乍現之時便沖著籠罩著蒼無念二人的白色屏障而來。
“砰”的一聲,原本已然出現裂痕的屏障不堪重負,炸成了無數細小的煙塵,點點白煙如星子一般懸浮在空中。
沒有了束縛的安如月急忙起身上前將蒼無念護于身后,深怕古問天對他們發起突然襲擊。
五道身影齊齊落在祭壇上,為首之人正是洛凡。
蒼無念深深的皺起了眉頭,他顯然是沒想到洛凡幾人會出現在這里。這樣的話,畫傾城該怎么辦?想必荊從義帶著她前往曲平山定然是撲了個空。更讓他沒想到的是,古問天居然是洛凡的師兄。
“是你!”在看清楚洛凡的臉之后,古問天面色大變。這一瞬間他的表情精彩至極,有驚訝,有怨毒,有嫉妒,還有一抹難掩的忌憚。
洛凡的視線掃過蒼無念和安如月二人,最終落在了祭臺中央的兩口冰晶玉棺之上。在看清其中一口玉棺內的情景之后,饒是以洛凡這千年來放蕩不羈的心性,也是瞳孔緊縮,面露震驚之色。
“真沒想到,師兄為了蕊兒,居然執意逆天而行。”緩了緩神,洛凡終是淡淡出聲。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時的內心早已洶涌澎湃。
“蕊兒是我的結發妻子,更是為我生下了凡兒這等聰敏可愛的兒子。為了她母子二人,便是逆天又有何妨?”古問天面色帶傲然之色,言語中占有意味十足的字字句句都如尖刀般扎入洛凡的心中。
“呵,你這又是何苦。你已然是一只腳邁入天道之人,天理昭彰,因果報應不爽,你當清楚你這樣做會帶來什么樣的后果。”洛凡苦笑,很是無奈的搖頭嘆道。
“后果?難道你不想再見到蕊兒?你不希望她再活過來?”古問天面色猙獰的怒喝,“當年口口聲聲說愛她,結果呢?這千年來你又為她做了什么?”
聽得古問天提及“當年”二字,洛凡的面色頓時變得陰沉了下來,昔日種種歷歷在目,這千年時光他卻是一刻也不敢忘懷。
“你還有臉跟我提當年?還是說,你需要我幫助你回憶一下你當初是用何等卑劣的手段迫使蕊兒下嫁于你的,古二牛師兄?”洛凡面色冰寒,語氣森冷的說道。
古…二牛?
聽見這個名字,安如月突然不合時宜的有些想笑。原來“古問天”并非他的本名,在“古問天”這個聽起來大氣豪邁的名字背后,居然還有“古二牛”這么一個土得掉渣的名字。
“哼!”古問天冷哼一聲,“古二牛早已隨著蕊兒沉睡千年了。張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本座古問天,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任人恥笑凡事都忍氣吞聲的古二牛了。”
“千機閣主,古問天?”洛凡眉頭一挑,銳利的目光掃過蒼無念的臉。他還真沒有想到,當初那個唯唯諾諾、處理任何事情都擺出一副爛好人姿態的師兄居然會成為江湖中最神秘最龐大的情報組織的首領。
只是看眼下這情形,古問天是打算取了他這個義子的性命。早便看出來蒼無念的不同尋常,沒想到他的魂魄竟然能強大到被古問天給惦記上。
“洛師弟,晚些時候你我師兄弟二人再好好的敘敘舊。現在請你先讓開,否則耽擱了時辰,休怪師兄對你無禮了。”古問天望了一眼夜空,現在正是他催動引魂蠱的最佳時機,若是不抓緊時間抽出蒼無念的魂魄,待到月亮重新露出臉來,他費勁心力布置起來的引魂陣就將失去作用,而他的兒子也不知何時才能蘇醒過來。
“師兄,別再執迷不悟了。你當知曉,我是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你犧牲全鎮人的性命去施展這逆天邪術的。”洛凡冷冷的說道。
古問天心下大急,蒼無念突然施展出來的法力已經讓他原本以為萬無一失的計劃生出了很大的變故,收拾蒼無念一個人他尚有幾分自信,但若是再加上一個洛凡,他想都不用多想便知自己沒有勝算。
可是要因此而讓他放棄他這千年來唯一的心愿,他是死也不會甘心的。
想到這里,古問天眼珠一轉,臉上堆滿了誠懇的微笑:“師弟怕是誤會了,這引魂蠱只是借用盤溪鎮上百姓的魂魄作為容器,我真正需要的只是這個小子的魂魄。待我將他的生魂融入我兒體內,盤溪鎮上的百姓自然都可魂魄歸位。這小子來歷不明,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他很可能是魔族的王子。世間妖魔人人得而誅之,若是能以魔族王子之命換回蕊兒的孩子,師弟依然不愿與我聯手嗎?”
魔族王子?
眾人聞言皆是一愣。隨即齊齊向蒼無念投去了古怪的目光。
魔界在這三界六道之中可謂是聲名狼藉,世人皆認為魔族殘忍狡詐,手段陰狠,野心勃勃,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謂是不擇手段。
“古無念,你竟然是魔族的王子?”惠姑大驚,今夜她與洛凡來到此處便看見他周身妖異的紫光,原來這紫色的法力光芒竟是魔族的標志嗎?
隨即惠姑突然想起,畫傾城還在蒼無念的手上,頓時失聲喊道:“傾城呢?你把傾城怎么樣了?”
蒼無念顯然沒有料到剛剛才有所緩和的局勢被古問天這一番顛倒黑白的說辭一挑唆,立刻又變得劍拔弩張起來。他想要開口解釋,可卻又無法表明身份。
“休要聽這老匹夫信口雌黃,我們家小王子怎是魔族敗類可比的!”安如月可沒心思顧及那么多,他們和魔族的梁子結得可大了去了,怎么能任由別人污蔑蒼無念是嗜殺的魔鬼。
安如月雖然蒙著面紗,可是她的聲音還有她的眼神,以及她對蒼無念的稱呼立刻便引起了君奕晟三人的注意。
這個蒙面女子…好生熟悉!
洛凡也是眼神微凝,細細的打量起安如月來。不過細看之下讓他震驚的并不是安如月身形與聲音,而是安如月的眼睛。這雙眼睛和剛才流露出來的著急的神色,居然與蕊兒有七分相似。
見安如月幾乎是要暴露了,蒼無念急忙一個閃身將她護于身后,面色平靜的淡淡說道:“傾城姑娘一切安好,我并非魔族王子,對傾城姑娘也沒有惡意。我與古問天之間有些恩怨,還希望幾位不要聽信古問天的一面之詞。”
“一切安好?”古問天冷不丁的輕笑一聲,笑聲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之意。
聽見古問天的嘲諷,蒼無念的目光驟冷,想到先前荊從義通過他留在府內的法力密室聯系他,說畫傾城被人下了烈性媚藥。難不成,是古問天做的手腳?
“你對她做了什么?”蒼無念沉聲喝道。
“有意思!”古問天一聲冷笑,“分明是你把人帶到府上的,你怎么不說說你想對人家姑娘做什么?”
“古無念,你究竟對傾城做了什么!”惠姑大急,不由分說的便閃身來到蒼無念面前,掌心法力凝聚,抬手就欲對著蒼無念的胸口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