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之下,那前方在長刀會會眾眼中窮兇極惡的恐怖漢子,竟然詭異的站在石鼓遍地,血流成河的胡同中,拿著匕首一聲不吭的花了自己的臉。
有微弱燈光照映,堵在胡同口最前方的人,能夠清晰所見他臉上的皮肉隨著刀鋒如一條線般慢慢綻開,血水頃刻間便模糊了他面孔的恐怖場面。
喧鬧的喊殺聲,頃刻間戛然而止!
靜了!
這些長刀會眾,在這一晚所承受的絕對是他們入會以來最恐怖的挑戰。
并非所有會眾都真的見慣了生死,實際上大多數也不過是社會閑散,平時在人多勢眾之下,去干過幾仗罷了。
說是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干仗時也一個比一個叫的威武,但誰還真的有心理準備面對殘尸遍地,頃刻間數十人腦袋落地的場面不成?
即便是有社團中間層次的人帶領,其實也早就渾身驚顫了,若當真都是狠茬子,又何能讓鐵雄數人便殺了這么多人,并且直到此時還逞兇?
說句不好聽的,若是真正戰場上廝殺的戰士,只要有一百凡人,便足以滅了鐵雄數人。
可惜,他們并不是,只不過是社會閑散二流子聚集起來的而已,根本打不了這種立分生死的仗,所以一眾人早就心中發寒了,只不過還是人多勢眾,又有領導在場,不敢一哄而散罷了。
但本就受驚過甚的心,再見得鐵雄這狠人,居然做出如此詭異狠辣針對自己的動作,更是讓他們心神難守,覺得滲人。
其實別說他們,就連一直現場指揮的頭頭腦腦們,此刻心中憤怒之余也在發毛,滿頭冷汗早已浸透了發絲,死了太多人,根本無法去想后果。
此刻,望著鐵雄那一點點花掉的臉,他們也是舔了舔嘴唇,站在原地不動,感受著心跳的出生喃喃一句:“他這是在干什么?”
誰能回答?
沒有人。
就在這詭異的寂靜中,只需再一輪招呼,便立死的鐵雄,卻是有了足夠的時間,徹底花了自己的臉。
他一直偽裝,沒有人認出他是鐵雄。
但他自己卻不能忘記自己的身份,鐵雄是已經被皇家關注了的人物,是關系到六爺行蹤的證據。
要死了,一切偽裝都不會再有用,他這張臉不能再留下。
除了不能連累六爺之外,更重要的是,六爺若出了事,寧兒將從此無依無靠。
“鐺!”鐵雄垂下了手,那把血淋淋的匕首落地,發出一聲脆響。
“小心!”前方立刻傳來一陣驚呼。
鐵雄手又拄在了長刀之上,微微抬頭,望著那前方因為他匕首落地便當即受驚的社團人等,不顧臉上劃破的疼痛,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嘲諷。
只是很快又收斂起來,也沒什么好嘲笑的,自己師兄弟們各個英雄,結果不也要死在這群鼠輩手中嗎?
見前方之人,只是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什么都沒發生之后。
有大哥級人物,終于是忍不住氣急敗壞的呵斥道:“都給老子閉嘴,誰再亂叫,老子剁了他!”
察覺到確實沒有危險之后,場面才又緩緩靜止下來,再次一起看向那靜立的鐵雄。
自然不可能永遠僵持下去,終于還是有大佬,塔前不已,舉起了手中的長刀,面色猙獰印陰狠吼道:“別管他裝神弄鬼,今天殺了咱們這么多兄弟,就算真請下來神仙,咱們也得給他剁了,弟兄們,都給老子上,誰先剁了這雜碎的狗頭,老子重重有賞!”
說著便提到主動朝著鐵雄走去,其實一陣飛刀就可以了事了,但社團嘛,無論如何還是得講究個面子,這家伙眼看不行了,都還不敢正面上,那傳出去,還有人瞧得起么?
重賞之下,自然便有膽大的,眼見大哥上前,又確實應該沒什么危險了,便將心一橫,果斷的蹦了出來,狂吼一聲壯膽:“老子還真不信邪,死到臨頭了還想作妖?看老子將他千刀萬剮,殺…”
只聽他狂叫一聲,便直直朝著鐵雄沖去,頃刻間便越過了老大的身影。
鐵雄面色恐怖,但此刻卻平靜非常,目光望著沖來的人影一動不動,眼中光影卻是有些渙散,好像并未關注著沖來的人。
但當這人舉刀沖到他近前,面色猙獰的舉起長刀,朝著他腦袋招呼來的那一剎那,他眼中又是陡然光影一閃,也不知道全身哪里來的力氣,仿佛下意識的舉起了駐地的那把卷韌長刀。
“噗…”那漢子還來不及驚駭,手中的刀仍然舉在半空,便身形幾顫,向旁邊栽倒。
那名本來走向鐵雄的老大更是當場腳一顫,面色大變著,想也不想便是連連后退幾步。
場面又靜了。
所有人的目光,不得不看向那倒地人影腦袋上還插著的長刀,沒錯,長刀已卷韌,無法立斬頭顱,留在了此人脖子上。
“砰!”而那殺人的鐵雄卻是一個踉蹌,終于還是沒有站穩坐倒在了地上,喘著粗氣。
那剛才后退的老大,驀的臉色通紅,眼里羞怒一閃,他正對著鐵雄,卻覺得背后無數人的目光都在看著自己。
剛才他嚇的狼狽后退,此刻當然會惱羞成怒:“還等什么,殺啊,給老子將這雜碎千刀萬剮!”
說完,便直接將自己的刀,朝著鐵雄射去,卻還是心慌,失去了準心,從鐵雄頭頂上飛過。
其實說到底他還是懼了。
“是,射,飛刀射死他!”但身后卻有人應和!
只要不上前,飛刀殺人,他們還是敢的。
說來可笑,就鐵雄一個已經無力抵抗的人,卻硬是將他們殺破了膽。
默默坐在那兒,眼看著無數寒光在這一刻朝自己飛來。
這一次,他真的無力再躲!
當真正要死了,其實也并沒有太多感觸,反而平靜。
但下一刻,刀光即將臨身,結束他這一生的時候,卻突然眼前一黑,一道身體壓在了自己身上。
“咻咻咻…哼!”數道刀鋒入肉的聲音夾雜著一聲悶哼,傳至被壓倒在地的鐵雄耳里。
即便是到了此刻,鐵雄還是無法漠視那揪心的痛,眼角有淚滑落,嘴唇微動:“師兄…”
沒有聲音傳出,早已支撐不住的他,已沒有力氣說話。
隨著淚水滑落,他身體上的人微微抽搐了一下,就此沒了動靜。
鐵雄腦海中嗡嗡作響,思緒開始飄遠。
眼皮沉重,慢慢,他沒了知覺。
最后的清醒時刻,他似乎聽到了某些聲音。
但并不真切,很遠,又像很近,像是許多人在叫喊…
他已經昏迷,所以也并不知道,他聽到的聲音,并不是幻覺。
而是巡防司特有的口哨聲,以及各處的威嚴叫喝聲:“所有人立即放下武器蹲下,負隅頑抗者格殺勿論…”
胡同口,眼見鐵雄和他師兄倒下的身影,正準備沖上來砍了他們頭顱的社團會眾們,卻是突然一頓,回頭望去,之間四處燈光襲來,無數身穿制服手握著兵刃的兵士襲來。
“怎么這么快就來了?”
“怎么辦?”
“別管他們,先剁了那幾人的頭再說,這幾顆腦袋必須帶回去。”
“好,你帶兄弟們上,我去和這些白皮交涉!”
有人急聲談了幾句,隨即便不準備管那巡防司的到來,提著長刀帶著弟兄們就要進胡同。
由此可見,這時代,社團究竟有多么瘋狂,社會有多么黑暗,巡防司已經來了人,居然絲毫不被他們放在眼里。
黑夜是他們的,當真不是笑話啊!
“你敢!”然而,正要沖上前去的社團人們,才剛剛挪動腳步,卻陡然只聽身后,傳來一道憤怒大喝聲。
聲音太過熟悉,正是他們長刀會的一位大佬。
下一刻,他們還沒回頭,便只聽“噗!”的一聲,以及一聲悲憤的慘叫傳來。
這一次,所有人心中寒了。
有人回頭,隨即人群中有人大喝:“陳老大被殺了…”
“都給我聽著,所有人立即投降,再敢頑抗者,格殺勿論!”又是一道大喝聲響起。
這一夜,血染明珠海岸!
發生在西區,西區巡防司當然不可能不知情。
事實上,在事發第一時間,長刀會便立馬給西區巡防司打了招呼,晚上辦事,辦完了之后,他們再來收場。
也不是第一次這樣了,幾乎每一次社團火拼都是如此,早就默認了的事,誰家傷殘誰家自己負責,反正不扔麻煩給巡防司,再孝敬一份就行。
但今日,長刀會并不知道,在偵得此事的第一時間,楚家父子便是已經立刻關注了。
不過他們卻并沒有第一時間處理這件事,而是暗中準備著,等長刀會傾巢而出之后,才突然一反常態的動手。
夜已經深沉,距離黎明應該不遠了。
辦公室里。
楚老爺正背著手站在窗口,眉頭緊皺,眼眸里滿是復雜。
而楚若先站在一邊,臉上也是不住閃過驚容,就在剛剛那邊的消息已經傳來了,沒有意外,巡防司準備的周全,一舉拿下了長刀會近三百人,包括頭頭腦腦在內,正押送回來。
當然,現場的消息,也帶回來了一個大概。
而這些消息,卻不能不令楚家父子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