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稟王上,北匈奴今在阿蘭聊國。”使者答曰。
“可是舊時奄蔡。”薊王又問。
薊王對西域諸國,知之甚祥。除去西域都護府搜集整理《西域諸國史》,五十六妃亦時常談及,故國舊聞。
“正是。”使者又答。
前漢時,“奄蔡,在康居西北可二千里,行國,與康居大同俗,控弦者十余萬,臨大澤無涯,蓋乃北海云”。今漢初,“奄蔡國改名阿蘭聊國,居地城屬康居,土氣溫和,多楨松、白草,民俗衣服與康居同。”
“阿蘭聊”又作“阿蘭”。注曰:“北烏伊別國在康居北。又有柳國,又有嚴國,又有奄蔡國,一名阿蘭,皆與康居同俗。西與大秦,東南與康居接。其國多名貂,畜牧逐水草,臨水澤。故時羈屬康居,今不屬也。”
“北烏伊別(列)國”,應為北匈奴伊蠡王,率部西遷至奄蔡國東境所立。
換言之。北匈奴此時,已據擁康居屬國阿蘭東境,與郅支單于殘部會合。迫使阿蘭人或西遷,或南下康居。
康居國,今為西域大國。西南與安息國鄰,東南與貴霜接,東臨大小烏孫。北部奄蔡國、嚴國均已羈屬,中部為康居國本土。時下,蔥嶺之西,貴霜、康居、安息,三國鼎立。其中康居稍弱。稍后稱“康國”:
“康國者,康居之后也,遷徙無常,不恒故地,自漢以來,相承不絕。其王本姓溫,月氏人也,舊居祁連山北,昭武城,因被匈奴所破,西逾蔥嶺,遂有國。枝庶各分王,故康國左右諸國并以昭武為姓,示不忘本也。”
“北匈奴何部,欲附漢歸義。”薊王必有此問。
“乃康居國中,郅支(單于)各部落大人。”烏孫使節,語出驚人。
“竟是郅支單于部。”薊王頗多訝異。便是殿中百官,亦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宣帝五鳳年間(前7年—前54年),匈奴內亂。五單于并立,“死者以萬數,畜產大耗什八九,人民饑餓,相燔燒以求食,因大乖亂(《漢書·宣帝紀》)”。六年后,呼韓邪單于和郅支單于兩強大戰,兩敗俱傷。戰后呼韓邪單于降漢,史稱“南匈奴附漢”。反觀郅支單于,卻殺害漢使、率部西遷,為康居王皆納,以王女妻之。并置其部于國境,與烏孫接壤。相約合擊烏孫。乃至烏孫西境,赤地千里。康居因而強盛。
《漢書·陳湯列傳》載:“郅支(單于)數借兵擊烏孫,深入至赤谷城,殺略民人,驅畜產,烏孫不敢追,西邊空虛,不居者且千里。郅支單于自以大國,威名尊重,又乘勝驕,不為康居王禮,怒殺康居王女及貴人、人民數百,或支解投都賴水中。發民作城,日作五百人,二歲乃已。又遣使責闔蘇、大宛諸國歲遺,不敢不予。”
“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郅支單于殺害漢使、遠遁康居八年后。建詔三年(前36年)冬,西域都護、騎都尉甘延壽、副校尉陳湯,“矯制”發聯軍四萬,數路兵分,攻殺郅支單于。斬殺閼氏、太子、名王以下,千五百十八人;俘虜百四十五人,投降千余。匈奴隨郅支單于西適者,幾全部覆沒。
建昭四年,春,正月。郅支首級,送至京師。懸頭槁于蠻夷邸間,以示萬里。
按照原有歷史,被漢朝擊敗后。歷代匈奴殘部,相互抱團,不斷西遷。融合當地部族,繁衍壯大,最終抵擋大秦邊墻。彼時已為“上帝之鞭”。
然自薊王劉備,橫空出世。一戰滅鮮卑,二戰定西域。中西域立幕府,又與五十五國和親。三立西域大使館,四組西域聯軍,五筑諸國王城。
都護百城,制霸綠洲,編戶百萬。西域諸國,再無紛爭戰亂。南北絲路暢通,諸國皆興盛。尤其大小烏孫,因通商西域而成巨富。
話說,陳湯滅郅支單于之戰后。將“俘虜百四十五人,投降千余”,皆“賦予城郭諸國所發十五王”。共組聯軍之西域十五王。其中不乏,部落大人。兩百年至今,郅支殘部,多融入諸國。散布康居者,尤其多。
薊王平定西域。稍后奴隸貿易盛行。多有郅支殘部,被大小烏孫抄掠,舉族販入。本以為大漢仇寇,必不得好死。不料各部皆得善待。部落大人,更得都護府封賞。為率善邑君。
散落康居之郅支殘部,這便動心。欲舉族內遷,附漢歸義。
亦有小部,不愿東歸。反與北烏伊別國,北匈奴伊蠡王部,相互勾結。欲為內應,下攻康居,重立王庭于都賴水(塔拉斯河),再筑郅支城。
“康居使者何在?”得聞域外諸情,薊王居高下問。
‘下臣康達,拜見王上。’便有康居使節,入殿覲見。
康居“其人皆深目高鼻,多須髯。俗習胡書,善于商賈”。俗云:“康國人生子,必以蜜食口中,以膠置手內;欲其長成口常甘言,持錢如膠之粘物。習善商賈,爭分銖之利。男子二十,即送他國,來過中夏。力之所在,無所不至。”自漢以來,凡康居國人,留居中夏者,皆以康為氏。
“貴使免禮,賜座。”薊王如沐春風。薊王家與康居國主,亦分屬姻親。康居妃,亦為薊王誕下麟兒。二家血脈相連,自當親近。
“謝王上。”能在薊國靈輝大殿之中,得一席之地。康居使者,與有榮焉。
“聞貴使久居它乾,往來涼州,獲利頗豐。”薊王笑問。
“王上,明見。”康居使者,沾沾自喜。與漢人輕商迥異。康居習善商賈,錙銖必較。通商致富,乃是平生樂事。這便奏道:“涼州為河西都會,襟帶西蕃、蔥右諸國,商侶往來,無有停絕。絲路遺金,皆幸賴王上之功。”還不忘君前獻媚。
“貴使此來,可負王命。”薊王又問。
“我主,欲求植王子,入太學壇。”康居使者,果有王命在身。所謂“入太學壇”,乃是侍子也。
“遣子入侍”,必有所求。
薊王言道:“既是康居王子,當入王子館。伴讀諸王子。”
康居使者大喜下拜:“謝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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