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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生死何懼

  趙忠驚駭的抬頭。

  這個小子的力氣確實很大,甚至修習的平民武學也很精妙。

  但是,他從未想到自己會有陷入死境的一刻。

  那柄匕首帶起的殺意,幾乎讓他靈魂凍結。

  那個少年,就像從尸山血海爬出來的最后一人。

  迎著數倍于自己的強敵…

  舍命相搏!

  對方還是藏拙了,而且是從出現在趙府門口就在藏拙。

  直至自己想要逼死他的時候…

  才終于爆發。

  趙忠放棄了躲避,因為他清楚的知道在這念頭轉動的瞬間,身體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他的手臂還卡在墻壁之中!

  趙府的大管家閉上眼睛。

  四周的流速這一刻都變得緩慢。

  天空蓋壓而下的雨幕都仿佛靜止一般。

  陡然一股強勁的吸附之力從身后傳來。

  趙忠茫然睜開眼睛。

  靜止的雨幕嘩然蓋下。

  天旋地轉中,他的身軀被猛地后拉!

  ——叮!

  匕首穿過一只腳掌,而后齊根沒入青石之中。

  然而吸附的巨力不曾停止。

  所以趙忠茫然的看著自己右腳掌被那插入青石的匕首從中分開。

  一條細細的血線浮出。

  那是我的腳?

  貫穿靈魂的劇痛從腳掌傳來。

  趙府的大管家在淡出江湖二十年后,第一次發出近乎扭曲的痛吼。

  那是腳掌被切掉后的劇痛。

  凄厲的聲音穿透雨幕,落入其他人耳中。

  秦隱抬頭,看向前方。

  茫茫水霧中,一道身形佝僂的人影站在前方,單手提著趙忠。

  更遠處的趙府門廊內,那名白面公子邁出的步子懸在半空,收回,面無表情。

  視線所及之處盡收于心。

  良機已失。

  秦隱目光依舊冰冷。

  腳后跟輕靈抬起,重重落地。

  落步跟進,如弩弓疾射,霎時彈出!

  瑯琊匕被瞬間拔出,化作流星再度刺向趙忠!

  瘋虎!

  狂獸!

  秦隱那森然的目光這一刻讓趙忠只感覺頭皮發麻。

  這個小子,瘋了嗎!

  抓著趙忠的那道佝僂身影,此刻目中透出精光。

  “好膽。”

  一聲冷哼,不知是贊嘆還是嘲弄。

  但趙府的大公子卻在這一刻開口:“攔住他。”

  佝僂的身影略微直起,錐子般的目光直直射在秦隱身上,右手腕輕輕一震。

  在極小的范圍內,那些掉落的雨滴霎時崩成霧氣。

  而后一掌,沒帶殺意,沒有襲向秦隱要害,就這么筆直的向前刺出。

  五指并掌,如刀鋒般攔住秦隱。

  秦隱瞳孔一縮,只要繼續刺出,那么他就會撞上去。

  看對方手掌在雨中穿出的真空帶,下場可想而知。

  看到身后之人終于出手,趙忠終于升起絕境逢生的大喜,然后用憐憫的目光看向那道奔向自己的刀光。

  但是…

  秦隱淡漠的目光僅僅輕輕一撇,而后——

  悍然撞入!

  如流星趕月,白虹貫日。

  趙忠瞪圓眼睛。

  佝僂人影徹底站直。

  一只手掌穿肋下而過,血霧從身后崩出。

  秦隱半跪于地,頭顱低垂,右臂筆直向前送出…

  趙府外,一眾人,徹底僵住。

  趙曲玉臉上的淡然徹底化作驚愕。

  瘋了一般的老婦人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瞬間昏倒。

  “你…”

  趙忠顫抖的低頭看向自己腹部。

  一條精壯的胳膊映入眼簾,大雨噼啪,那臂膀卻如磐石般不動分毫。

  一柄匕首連根沒入腹部。

  冰冷、虛弱、茫然…

  無數感覺混雜一起在大腦中轟然作響。

  “我竟然被捅了?”

  趙忠身子一軟就要倒下,卻被身后的手掌生生提住。

  “站穩了,內臟要是被絞爛,就活不成了。”

  沙啞的聲音響起,刺出一掌的人終于抬頭開口。

  黎明到來,卻被這大雨渲染的一片蕭冷陰暗,但也終究能夠映出這人的面貌。

  斗笠之下,是一張年約五十,長著雜亂胡須的干瘦面孔。

  那一雙瞇起的眼睛,卻望而生光。

  “…夠狠。”

  話音平淡,但他的內心早已翻江倒海。

  那一瞬間展露的殺意,他只在那些尸山血海里踏出的黑水騎身上見過!

  風狂、雨急、刀寒。

  恍如鐵馬冰河、霸王卸甲。

  少年抬首。

  平靜的面孔上,嘴角掛著一抹譏諷的弧度。

  這才是他,那個不負一生狂傲的…秦隱!

  “此刻老夫可只手斃你。”

  “他比我先死。”

  一問一答,平靜之下是何等的驚心動魄。

  渾身已經癱軟的趙忠的目光中滿是恐懼。

  那個小子他娘的現在還沒抽出匕首啊。

  只要輕輕一轉,或者輕輕一挑,他趙忠必死無疑。

  離開江湖二十年前,本已經淡忘卻又回到許多年前面臨死亡的那一刻。

  他怕了。

  他真的怕了這個從始至終都沒有展露半點靈力的小子。

  這個窮小子受的傷可是比自己還要恐怖,再過半刻必死無疑,到現在竟然連眉頭都不眨一下。

  這到底是…哪兒來的怪胎。

  秦趙氏的敗家兒子,什么時候有這等強悍的意志了。

  斗笠下的佝僂之人目光一冷,但卻沒有立即掌斃秦隱,而是扭頭看向身后。

  “求我,此事一筆勾銷,饒你不死。”

  雨幕中,趙府的大公子平靜的邁步而下,身旁的家丁撐著紙傘。

  每一步都邁出三尺,趙曲玉就這樣踏著水花站到僵持的三人一側,居高臨下看著秦隱。

  “呵。”

  秦隱嘴角的譏諷咧的更大了,那鋼鐵一般的右臂輕輕向上動了分毫。

  刺入體內的瑯琊匕緩緩挪動。

  趙忠的臉色煞白,壓抑不住痛吼而出,身子都在痙攣。

  “都回去。”

  秦隱輕輕開口,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趙曲玉的目光中閃過亮光。

  隨即,他搖了搖頭。

  “我趙府顏面不可折。”

  大管家趙忠的臉色已經一片慘然。

  大公子說的沒錯,有著帝京豪族背景的趙家,確實不可自損顏面。

  何況,先前執事劉伯已經出手救自己了。

  這背后的意思,只剩一個了。

  那就是一條賤命換他趙忠一命!

  秦隱終于將目光投向趙曲玉,看著這位比約長兩歲的貴家公子,視線平靜。

  “哦。”

  秦隱的手指猛地一握匕首,指背將雨水震起,竟是立刻就要痛下殺手。

  這個平淡的字,仿佛地獄傳來的勾魂之聲,驚得趙忠魂飛魄散。

  “大、公、子!”趙忠眼神驚懼,乞求如老狗。

  “主上。”沙啞的聲音請示道。

  趙曲玉看著秦隱,那張因為失血開始泛起蒼白的面孔上,目光平靜、冷漠、不掩鋒芒。

  時間停頓了一瞬,只聽到雨滴敲擊傘面與地面的聲音。

  “都說江湖浪涌,無畏之人最多,可到今天,我趙曲玉卻只看到一個。”

  “劉伯,收手,幫他止血。”

  趙府的大公子負手而立,淡然開口。

  錯愕寫滿趙忠的臉孔。

  而劉伯愣了一瞬,右手閃電般抽出,五指剛剛離開傷口霎時化作殘影連點數下。

  力透筋肉。

  秦隱肋下即將噴薄而出的鮮血,被刺入體內的莫名力道瞬間壓住。

  “我可以恕你母子無罪,并允諾治愈秦趙氏腿疾,但有一個條件…”

  “來趙府族學,做我伴讀。”

  “與趙忠同酬,月銀三錠。”

  油紙傘下,公子如玉。

  清朗的聲音卻化作驚濤駭浪,震撼了整個府邸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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