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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輪換

  布魯恩正在為美國共產黨的發展壯大而努力,孫立恩這邊,則在發愁怎么減少北五區的患者數量。

  北五區最近再次人們為患。但這一回…患者的情況不大一樣了。

  目前在北五區,重癥患者人數仍然占多數,但他們收治的普通型患者的數量也正在快速增多。更巧的是,這些普通型患者幾乎都是從方艙醫院轉來的。

  對云鶴各個社區的摸底排查還在繼續,應收盡收的模式下,不光所有表現出癥狀的患者都將被送到方艙醫院進行隔離治療。那些沒有表現出癥狀但核酸檢測為陽性的患者,也會被送到集中隔離點進行醫學觀察。一旦表現出癥狀,他們就會被轉運到方艙醫院或者定點醫院接受治療。

  收治能力提上來了,也就意味著有越來越多的感染者開始進入到了醫療系統的服務范圍中。而收治的感染者數量增多,就必然帶來更多的普通型患者收治需求。

  雷火神山醫院的收治能力基本已經到達了設計時的運行高峰,而其他定點醫院目前也重新開始接收起了普通型患者。

  這并不是拆東墻補西墻的無奈之舉,反而是勝利進一步向著人們走來的證明。沒有多少患者是發病即重癥的。疾病的發展有個過程在,而這個過程往往是普通型中少量患者轉為重型,重型中少量患者轉為危重型。

  現在大批量收治起了普通型患者,就意味著轉變為重癥和危重癥的主要通道被截斷了。一旦截斷了這樣的途徑,就能夠從根本上減少重癥和危重癥患者的數量。

  進攻,是最好的防守。

  孫立恩現在發愁的問題在于,這些突然被送來的,大量的普通型患者的治療——北五區的工作人員搞重癥和危重癥算是一把好手,但搞輕癥…大家還真的沒什么經驗。

  普通型患者具有發熱、呼吸道癥狀或者腹瀉的癥狀。同時能夠在影像學檢查中發現病毒性肺炎的特征表現。但他們都沒有低氧血癥、氣促或者意識障礙。換句話說,普通型患者自己的感覺就像是得了一場稍微有些嚴重的感冒——僅此而已。

  這些患者本身癥狀不重,所以他們的精神都還挺不錯。但精神不錯,卻同時也帶來了不少問題。

  為啥說ICU是最忙也最清閑的部門呢?因為ICU部門中的患者基本都沒有意識,缺乏活動能力。醫生護士們需要對他們進行細致的護理,但護理完了一般也就沒有更多的情況需要費神。可這些普通患者…他們個頂個的能說能聊,會跑會跳。照顧起來可真不是一般的“麻煩”。

  今天下午準備離開北五區的時候,孫立恩順著樓道里突然問到了一股煙味。這可把他給嚇壞了。

  醫院里嚴格禁煙的原因不光是因為吸煙有害健康,更是因為住院部里到處都是氧氣管路。尤其是在大量接收治療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肺炎患者期間——房間里幾乎人人都需要吸氧,房間內部的氧氣濃度要比外界高出不少。在這個環境下別說抽煙,一點火星都有可能釀成大禍。

  孫立恩穿著防護服,拎著滅火器就開始一個個房間找問題,連續闖了四五個病房之后,他在一個收治普通患者的病房洗手間馬桶里,發現了一枚燃燒了一半的煙頭。

  “這是誰抽的?”孫立恩看到泡在馬桶里的煙頭之后氣的手都在抖,他厲聲問道,“誰抽的煙?!”

  “我,我抽的。”一位三十多歲的青年人舉了舉手,“實在是憋不住了…”

  “把你身上的打火機拿出來。”孫立恩深吸了兩口氣,然后強行要求到,“所有能點火的東西,全都交出來!”

  孫立恩拎著滅火器的舉動,以及空氣中彌漫著的煙味引來了布魯恩和護士郭宇來。這倆人進屋的第一句話比孫立恩還刺激,“在病房里抽煙?你想死啊?!”

  青年人老老實實的拿出了自己身上的一次性打火機,并且還非常配合的交出了藏在被子里的煙盒。而孫立恩并沒有就此罷休,他讓小郭直接找出了這名患者所有的個人物品,并且直截了當道,“你的所有個人物品我們都要檢查。在北五區住院期間,不許點火!”

  “那我憋不住怎么辦?”煙民對于吸煙的“熱愛”是無法以常理度之的。他看上去很愧疚,但同時又非常不情愿,“沒煙抽的感覺太難受了…”

  “你要是不想死,就別抽煙。”布魯恩瞪了一眼這個煙民怒道,“吸煙是轉重癥的重要因素你知不知道?這里到處都是氧氣管道,你一點火說不定就連自己都給燒著了!抽煙?到時候就是煙抽你了!”

  布魯恩說的憤怒,這個患者卻仍然有些不服氣,“那我不抽煙怎么辦?不抽煙我不舒服啊!”

  “趁機戒了吧。”孫立恩面無表情的把這名患者交給自己的煙盒打開,然后將里面的每一根香煙都仔細碾碎,并且沖進了下水道里,“放心,我們很有經驗的。如果你實在覺得自己戒不掉,那我們可以給你上束縛帶。”

  吸煙的患者只是眾多麻煩中的一個,這些患者還有很多其他的麻煩。

  比如治療方案。

  對于普通型患者而言,目前主要的治療方案是中醫湯劑。付醫生一個人要給二十多個患者看病,還得調整組方,并且對某些患者再行針灸治療。工作壓力很大。

  更麻煩的是,并不是所有患者都愿意接受中醫湯劑治療。比起中醫的藥湯和銀針,他們更傾向于吃藥片打吊針。

  孫立恩現在頭疼的就是這個事兒——北五區的設備數量不太夠用了。

  通過西醫方案進行治療倒不是不行,可所有治療的基礎根源之一——人重組α干擾素是需要通過霧化吸入使用的。

  但現在的問題是,霧化機不夠用了。

  緊缺的物資其實不光只是霧化機一樣而已,但霧化機的緊缺卻是最麻煩的。對于其他的霧化藥物而言,使用超聲波霧化機進行霧化并沒有什么問題,但α干擾素卻不能通過超聲波霧化機進行霧化——超聲霧化會導致混懸液霧化釋出的比例,可能會導致容器內的藥物溫度升高,從而影響蛋白質或者肽類化合物的穩定性。

  為了讓α干擾素能夠以最穩定的形態進入患者的呼吸道,醫生們只能使用空氣壓縮式霧化器或者振動篩孔霧化器來進行霧化給藥。

  但問題是,這兩種設備的產量都不是特別大。在如今的云鶴市傳染病院里更是緊缺——所有患者幾乎都得用,每個病區配置的數量都不多。

  雖然理論上來說,機器全天候運轉也能夠滿足使用需求,但這就意味著不少患者得在零點以后輪才能流使用霧化儀進行治療。這就很難讓人接受了。

  目前的初步解決辦法是對一部分患者使用干擾素靜脈滴注,來代替霧化吸入治療。但孫立恩知道,這不是個長久之計。他只能把求助電話再一次打到了張智甫的辦公室里。

  張智甫對于這個情況也有些無奈,“霧化機現在不好搞,我也不敢說什么時候能給你搞來足夠多的機器——我只能說盡力去協調,東西肯定能有,但能不能這兩天就給你解決掉…這我不敢肯定。最快三天最晚五天,我肯定給你們北五區把東西全都配齊。”

  除了霧化機以外,北五區目前需要處理的另一個大問題是之前那些…治療搶救無效患者的遺物。

  來北五區住院的患者大多都是帶了不少換洗衣物和其他隨身物品的。只有少數幾個患者當初被送來的時候什么都沒拿——渾身上下就拿了個手機。

  因為要防控病毒傳播,所以在這些患者經搶救無效被宣告死亡之后,他們的家人不能來醫院送親人最后一程。只能由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在全副武裝下轉運至殯儀館,然后對遺體進行火化。而同樣是出于防控病毒傳播的目的,他們的遺物也暫時不能交給家屬。醫療隊的醫生和護士們只能先用黃色的醫療廢物垃圾袋,把他們的遺物全部封存起來,然后等待有關部門過來接收遺物,并且這些遺物進行徹底消毒之后,再交還給家屬們。

  這些遺物已經在走廊上堆了好長時間,現在…是該清理消毒,然后通知家屬們逐個過來領取的時候了。

  照顧這些普通型患者需要人手,分揀消毒患者遺物也需要人手,孫立恩再一次感覺到自己手頭的人有些不夠用了。

  就在孫立恩頭疼著接下來的人手安排時,宋文忽然打了個電話過來。

  “你們出個名單。”電話那頭,宋文的聲音聽起來喜氣洋洋,“從你們醫療隊里抽20個人出來,準備回寧遠輪換了。”

  從宋安省出發的第一批醫療隊在云鶴市已經奮斗了一個多月。在這長達一個月的時間中,第一批三百多名醫護工作人員累積治療了超過兩千名確診患者。這么長時間的高強度工作后,醫療隊的工作人員們幾乎人人臉上帶傷。蕁麻疹和痱子之類的皮膚疾病幾乎就是家常便飯。而長時間的高強度,高壓力工作,以及頻繁的日夜顛倒更是讓醫生們一個個身體都出了問題。

  在這種情況下,要讓這些已經奮戰了一個多月的醫生們繼續干下去,對他們的身體是會有損傷的。別的不說,光是為了穿防護服所以不能喝水,因為穿防護服而不敢上廁所憋尿所導致的泌尿系統疾病就真的很折騰人。

  每天攝入水分不足,尿液濃縮后就容易導致泌尿系統出現結石。而腎結石所導致的疼痛,已經放倒了兩名護士和一名醫生。好在結石雖然很疼,但并不會危及生命。

  而憋著尿不去上廁所…這個所造成的損傷就比較麻煩了。

  當膀胱中充滿尿液時,腎臟就無法繼續通過輸尿管向旁觀內排出尿液。但為了清除血液內的廢物,腎臟的工作一刻都不能停止。工作產物無法順著輸尿管排出,這些尿液就會積攢在腎臟中,從而導致腎積水。

  有些腎積水是結石造成的,而有些腎積水…則完全是因為長期憋尿所致。有些腎積水的患者并不會表現出癥狀,而有些則會表現出腰腹疼痛、惡心嘔吐甚至尿血等問題。

  以孫立恩的觀察,自己的組內有兩名醫生一名護士有腎積水癥狀,其中以鐘鈺的情況最嚴重。

  鐘鈺的狀態欄上可是有尿血的提示的。

  “二十個?”雖然孫立恩覺得,自己手下這小一百人里,至少得有七八個人馬上得回去療養順帶看看病,但二十個人這個數量…好像有點多。

  “對,二十個。”宋文說道,“一百多號人呢,找二十個工作最辛苦的醫護人員出來,然后把人送回到寧遠來。隔離酒店都選好了,就選在你上次去度假的那個溫泉酒店。十四天隔離,順便好好療養一下。”

  按照宋文的說法,這次的人選那都是回去接受寧遠父老鄉親們夾道歡迎的英雄。這些在云鶴拼過命,帶著軍功章似的傷病回到寧遠的醫護人員,那都是凱旋而來的勇士。

  只不過…孫立恩個人覺得,大家現在可能都不太會愿意自己先回去。大家是一起來的,要走當然也得一起走吧?從每個醫療隊里抽出五分之一的醫生回去輪換,這好像有些不妥。

  “我這邊有七個人確實需要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孫立恩想了想說道,“不過…再多的話可能有困難。”

  “盡量調吧。”宋文很明顯也已經預料到了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或者說,她那邊也有同樣的“困擾”,“這是個好事兒。云鶴的情況正在好轉,也不可能就讓你們這第一批第二批的醫療隊隊員一直在云鶴干活吧?”

  “以后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輪換,甚至可能在后續增援抵達之后整批次撤回的。”宋文對孫立恩嚴肅道,“你最好通過這一次輪換,搞一個大家都愿意遵守的輪換機制出來。”

  孫立恩現在也不是剛出學校的菜雞了,他聽著宋文的話翻了個白眼問道,“宋院長,搞機制這種東西我可不擅長,您那兒有沒有現成的方案能讓我抄一下?”

  宋文一時語塞,然后她快速轉變了話題,“下一批的醫療組大概下周二能到云鶴,你們記得提前把最近的護理和治療經驗總結一下,做好培訓工作。”

  孫立恩苦笑了兩聲,然后把事兒給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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