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營地里待了兩天,醫療隊的眾人得到了兩個很不幸的消息——第一個是往北前往波利坦維亞的道路被阻斷了。
武裝在橫跨魯伏馬河上的大橋上安裝了爆炸物,和政府軍激戰了一天一夜后,他們成功的摧毀了大橋,然后退到了魯伏馬河以北的叢林中。
往北走的路不通了,但對醫療隊乃至整個維和部隊來說,更麻煩的是第二個消息。
梅拉蒂港陷入了軍的包圍。盡管政府軍正在全力組織防御并且準備反擊,但在波利坦維亞各地突然冒出來的軍卻極大的阻滯了準備回援首都的政府軍。梅拉蒂港外戰況激烈,而且局勢對政府軍很不樂觀。
駐扎在魯伏馬河以南八十四公里的維和部隊任務是在本地監督和平進程。而突發的波利坦維亞內戰并不屬于他們的任務內容。在得到聯合國授權之前,維和部隊也只能駐守在自己的營地里,并且恪守中立原則,絕不參與到這場突如其來的內戰之中。
但這就給醫療隊的撤離帶來了麻煩——不能按照原定計劃通過魯伏馬河大橋進入坦桑尼亞境內,而隨著局勢徹底陷入混亂,通過波利坦維亞其他城市的國際機場離開這里的打算也成了泡影。
“我們現在能夠保證的,就是你們可以在營地里無限期的待下去。”在歡迎晚宴上主持的那位大校對劉堂春說道,“由于我們是維和部隊,必須恪守中立原則。所以營地不能直接排人護送你們離開…營地內也不能接受海軍直升機降落。”
維和部隊恪守中立這是維和部隊用血換來的教訓。上世紀九十年代,美國、馬來西亞和巴基斯坦組成的維和部隊在索馬里地區屢遭襲擊。當時的美國維和部隊指揮官認為恪守中立原則在當前情況下已經毫無意義。隨后,在聯合國的批準下,美國維和部隊向索馬里軍閥以及武裝分子展開了進攻性報復行動。而這場行動最后以徹頭徹尾的悲劇收場。索馬里方面死亡三百余人,九百多人受傷。美軍方面超過90人傷亡。這場失敗被美國人拍成了好萊塢大片《黑鷹墜落》。而在這一事件之后,聯合國維和部隊撤出索馬里。這片土地就此再無安寧可言。
在“黑鷹墜落”前的六個月里,聯合國通過空運的方式為索馬里籌集到了26萬噸糧食,極大地緩解了當地嚴重的人道主義危機和糧食危機。而在破壞了中立立場后,那些饑腸轆轆的普通人究竟是成為了軍閥手下的炮灰,還是干脆在亂世中像一條野狗一樣被殺死…已經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再去關心了。
聯合國維和部隊的進攻性行動,歐美國家維和部隊士兵殘暴虐殺當地平民,婦女的行為讓再次派駐維和部隊進入當地已經成為幾乎不可能的任務。而非洲聯盟向索馬里派出的維和部隊效果非常有限。可以說,聯合國維和部隊破壞了自己恪守的中立性原則后,在當地造成的結果是災難性的。不管對維和部隊,當地民眾,甚至對于被派駐國家而言,這都是一起徹頭徹尾的悲劇。
因為有這種前車之鑒,現在的維和部隊更加恪守中立原則,他們深知一旦中立原則被破壞,代價就可能是成百上千,甚至更多人的性命。甚至還有一個國家未來幾十年的前途。中國維和部隊在營地里遭到不明身份的武裝分子襲擊并不積極開火還擊,這不是懦弱,而是更加大膽勇敢的應對方案。
也正因為這一點,維和部隊的營地內不能接受和平方舟號上的直升機降落。哪怕中國維和軍人們深知,自己的同袍們只是希望來這里執行撤離任務,把已經離國兩年的醫生們帶回到安全的地方。這也會破壞中立原則,可能會導致非常嚴重的后果。
劉堂春愁的臉上所有的皺紋都立了起來,但左思右想下,他也拿不出一個合適的方案。無奈之下,他只能擺了擺手問道,“營地附近的情況怎么樣?我們在這里安不安全?”
“最近的無人機巡邏結果不是很理想。”大校搖了搖頭,“營地外三十公里左右的位置上發現了不明人員露宿的痕跡,從痕跡上判斷,大概有一兩百人。而且他們攜帶有重型裝備——很可能是火箭炮,重型迫擊炮或者榴彈炮。”
前路已斷,后有追兵。劉堂春的惆悵似一江春水,連綿不絕。
“他們管我叫隊長,這些人我得平平安安的帶回去才行。”思來想去,劉堂春決定稍微激進一點,“飛機不能在營地里降落,那你們有沒有可能給我們搞出一片安全的地區?”
“您的意思是…野外起降?”大校皺了皺眉頭,“這樣的話,現在的營地區域太遠了,我們得組織前出至少一百公里才行。”
維和部隊營地距離魯伏馬河口,岱山島號執行任務停泊的區域還有三百多公里。如果只是空中轉一圈,那船上的直8油量勉強夠用。但如果要讓飛機從船上起飛,野外戰地降落,維持動力等到所有醫生都登機后再起飛,這個油量就會非常緊張。作為直8的最早裝備單位之一,陸軍出身的大校非常熟悉這一型號飛機的性能情況。他甚至不需要參謀計算,就能判斷出自己必須帶隊護送醫生,前出至少一百公里并且建立降落陣地,才有可能完成這次撤離任務。
“我也實在是沒有其他辦法了。”劉堂春很誠懇的請求道,“我老劉死在這兒沒什么所謂,反正我當過兵,一不怕死二不怕苦。但他們不一樣啊…”劉堂春用手指點著桌子道,“他們都是富有經驗的醫生,來這里苦了兩年了,至少應該讓他們回去,為祖國和人民和黨繼續工作三十年吶。”
軍人最吃的就是“祖國人民和黨”這套組合拳。這六個字對軍人來說,效果堪比去甲腎上腺素。大校當時就眼睛紅了起來,“老班長,您放心,我怎么也得想辦法把你們平安送回去!”
老班長是現役軍人稱呼退役老兵的慣用叫法,用這三個字稱呼對方,那就是把對方看做自己人的證明。劉堂春打蛇隨棍上,站起身來朝著大校敬了個禮,“那就麻煩同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