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黎之聽了妹妹的話,轉過來跟傅青衫親近,是他剛進吏部的事。
那時候,吏部的人看他什么都不懂,表面上對他百般夸獎,暗中把最繁瑣的事情推給他。
整理歷屆官員名單,編寫最近朝政中升遷貶謫的官員冊子…
塵封的冊子從庫房里搬出來,都是厚厚的一層灰,凌黎之天天光鮮亮麗的去,灰頭土臉的回。
不想讓家人擔心,他繞道去了傅青衫的院子。
“傅兄,我好歹差點成了你大舅哥,我這無處可去,你就收留收留我吧?”
凌黎之可憐巴巴的說道。
雖然,暗衛一眼就能看出來,凌黎之這是故意裝出的委屈。
但是,凌黎之長得比較好看,那清俊清貴的長相和凌望夕十分相似。
看他這樣子,暗衛當下想起的就是自家主子放在心尖上那個女人。
他和主子交換著做傅青衫的時候,曾經也直面過凌望夕。
少女長相秀美,笑起來有些羞矜,和眼前的凌望夕這可憐兮兮的模樣,也能重合在一起。
“進來吧。”
暗衛讓開了身。
他面前空出一條道。
眼前一亮,凌黎之迫不及待的進來。
進來后,他看著這干干凈凈的院子,嘖嘖幾聲,再看向傅青衫,神色就有些不同了。
“傅兄,你真是個講究人,自己住還能這么干凈!”
暗衛:“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一人住習慣了。”
凌黎之:“說的也是,要是我家里不是國公府,可能也早早就學會怎么收拾了。”
暗衛瞥他一眼,沒有說話。
按照他對凌黎之僅有的認識,這個人,就算是出身窮困,也根本不是那種會做家務、收拾院子的人。
你讓做個紈绔,他都不合格。
平常在京城里說的是不學無術,可實際上,凌黎之一不賭、二不嫖,僅有的樂趣就是去賭個棋。
他棋癮很大,卻是個臭棋簍子 暗衛跟他一起去過幾次,凌黎之玩的一頭勁,可跟他下棋的人卻苦著臉。
不是礙于他國公府大少爺的身份,可能那天橋旁那些賭棋的,可能連跟他賭棋都不愿意。
誰家下棋,走一步悔棋三步的?
只有凌黎之了!
凌黎之在院子里看了,又向屋子里去。
“傅兄,你這沐浴的地方在哪里?你的袍子再給我找一件,我換了好回家。”
他對他自來熟,一點都不認生。
明明按表面的情分,凌國公府把傅青衫的未婚妻,許進了宮里,凌黎之哪里還有臉跟他稱兄道弟的?
但是,他低估了凌黎之。
凌黎之不但有,而且臉很大,所以臉皮才那么厚。
暗衛淡淡的:“沒有沐浴的地方,只有木桶,自己燒水。”
“好吧。”凌黎之從屋子里出來,也看到了木桶。
視線在院子里看了,他又在暗衛面前,走向了廚房。
廚房里是自家砌成的磚灶。
暗衛用腳指頭想,都知道凌黎之肯定是不會用。
他跟了他進去。
果然,凌大少爺蹲在那黑漆漆的灶前,又盯著一旁劈好的柴火發呆。
聽到他的腳步聲,凌黎之轉回頭。
“傅兄,這灶是怎么點的,你教教我。”
那雙眸子里帶著誠懇,黑白分明的,一點不作偽。
雖然穿著錦衣玉服,但這一身灰頭土臉蹲在灶房前的樣子,看起來竟然有點可愛。
原本不想管,就想看他受點挫折。
但現在,暗衛又有點轉了心意。
“你看著。”
他走過去,到了凌黎之的旁邊。
拿著瓢,暗衛先向鍋里加了水,一大鍋涼水,又在鍋上蓋上蓋子。
隨后,蹲身開始示范點火。
在那一堆的柴火旁邊,是有引火的稻草。
在灶里先塞上稻草,然后把木頭柴火 火放進灶下。
這中間一定要留有一定的空隙,這樣火折子點燃起來的時候,稻草燒著,才能把木頭引燃。
暗衛淡淡:“我幫你把火點了,等一會兒,你自己看著火,鍋里面冒熱氣了,就是水開了,到時候再喊我。”
他操作起來輕車熟路。
很快,灶里的火就旺盛的燃燒起來。
他起身,把鍋灶重新交給了凌黎之。
凌黎之在旁邊看著,心里覺得挺容易。
不就是添茶燃火嗎?又沒有生火那么難。
“好,我自己看著,你先去忙吧。”凌黎之應。
等暗衛走了,凌黎之看著火。
沒多久,火滅了。
他想把火點起來,塞了稻草,拿了火折子。
連著幾次點了都沒點著。
學著暗衛的動作,凌黎之剛俯身過去,對著鍋底用力的吹了口氣。
“呼哧”
那一陣黑灰卷著柴木灰,一起從鍋底沖了出來。
“咳咳!”凌黎之被迷得不輕,眼里更是迷進了雜物,又痛又癢,難受得不行。
他揉著眼,重咳著從廚房里出來。
暗衛坐在書房里看書,一直也留心廚房里的動靜。
當他聽到那咳嗽聲的時候,已經從書房里走出來,掐好碰到的就是從廚房中走出的凌黎之。
“怎么了?”暗衛擰了眉。
他看著凌黎之這一身狼狽,原本只是有些灰塵的頭發和身上,如今更是狼狽的可笑。
那黑色鍋底灰不知怎么,被凌黎之摸在臉上,整張臉都是花的。
那眼睛大概是迷了灰,被他捂著,臉上卻有一道清晰的淚痕,這是眼睛被迷住后的生理性淚水。
“迷眼了,哈哈。”凌黎之干笑。
站在這院子里,看著傅青衫微擰的眉頭,凌黎之也尷尬。
他原本以為生火燒水挺簡單的,卻沒想到…呵,不提也罷。
凌黎之:“傅兄,你能不能幫 我打點清水,我把這眼睛沖一下,看能不能把臟東西弄出來。”
“嗯。”暗衛應。
他進了廚房,用瓢舀了一瓢水。
出來幫凌黎之沖洗。
那清水被凌黎之拘進手里,洗臉。
幾次下去,那迷眼的灰終于出來了,但是凌黎之那眼睛紅腫,里面被他揉的各種血絲。
看著暗衛,原本是一只委屈的狗,如今更像是一只可憐兮兮的紅眼兔子。
“傅兄…”他看暗衛。
暗衛:“嗯?”
“你幫幫我吧,看在咱們差點成為了姻親關系的份上!”凌黎之轉到了暗衛面前,笑瞇瞇的看他。
暗衛:“你是說,讓我幫你燒水?”
凌黎之:“…嗯,不行嗎?”
暗衛:“自己事情自己做。”
“好、好吧…”凌黎之嘆了氣。
他耷拉了頭,正準備向廚房里去。
身前,轉身了的暗衛,已經在他面前,進了廚房。
凌黎之跟在身后,看著暗衛重新點火燒水。
“傅兄,你真是個好人!”凌黎之欣喜極了。
暗衛:“嗯。”
凌黎之是第一個說他是好人的人。
就沖著這句好人,暗衛幫凌黎之燒了水,幫凌黎之沖進木桶,又幫凌黎之拿了自己的衣服換。
“傅兄,看著你跟我相仿,沒想到你衣服竟然這么大!”
凌黎之穿著暗衛的衣服,把袖子挽了挽,看著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明明他們兩個身高相錯也不多,但是,凌黎之穿著暗衛的衣服,從肩膀上就顯得很空落。
這大概是因為,暗衛常年練武,看著是個文弱書生,實際上身上和胸膛都很結實。
而凌黎之…從來沒鍛煉過,又是個文不成武不就的紈绔。
所以,他是只有一張臉好看,身上修長單薄。
這種人,暗衛一根手指就能放倒了,單手還能打個三四個。
那畫面,暗衛壓根想不到會是什么場面!
“傅兄,你做什么用這種眼神看我?別啊,咱們都是男人,你這樣看,我還以為你看上我了哈哈。”
凌黎之笑得哈哈。
他不知道,自己一句話,戳中的暗衛的痛處。
“看上誰都不可能看上你。”暗衛冷了臉。
他轉身出了房間,不想再跟凌黎之這么個沒心沒肺的待在一起。
跟著霽淵這么多年,暗衛的性向一直隱藏的很好。
“別啊,傅兄,我只是開玩笑。”凌黎之追出了房間。
他扯住了暗衛的衣袖。
拖住了暗衛腳步,又恭恭敬敬的到了暗衛面前。
拱手,向暗衛行了禮。
“今日多謝傅兄收留,幫我燒了水,還借了衣服給我。大恩不言謝,只等來日再報。”
暗衛:“嗯。不需要你報答了。”
來日?
來日凌黎之在狼狽,暗衛也不會再幫他。
他連門都不會給他開!
凌黎之:“不,傅兄,你這樣我會以為你是在生我的氣。咱們兩個什么關系,誰跟誰,這肯定是我的錯覺。”
“哈哈,傅兄,來日我帶一壺小酒,咱們就在這院子里,一醉方休!咱們啷個可是很久都沒好好一起喝過酒了。”
暗衛看他:“我最近不能喝酒。”
之前和凌黎之一起喝酒的,從來不是他,都是霽淵。
霽淵想從凌黎之的口中打探到消息。
凌黎之這個人,用處不多,小毛病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