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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走到哪橫到哪的大螃蟹

  周蘭香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趙建國,捏著筷子的手緊了緊,沒有說話,而是先往旁邊讓了讓。

  她不是怕趙建國,只是忽然見面有些意外,更多的是尷尬。

  如果是性格強勢嘴巴厲害的人,現在這種情況可能會直接懟回去,她又沒做虧心事,有什么好怕的?可周蘭香臉皮薄,最不擅長的就是咄咄逼人的吵架,很多時候這種應該對方尷尬的情況她都不擅長處理。

  自從她堅決地拒絕了趙建國的追求,上次又發生了他妹妹認錯衣裳,當著眾人的面鬧了一場誤會的事,她心里就覺得他們真的沒必要見面了。那肯定是很尷尬的事,而且倆人也真的沒什么好說的,找那個不自在干嘛呢?

  趙建國看到她的動作,本來有些緊張的情緒不知道被什么觸動,一下就有些激動起來。他煩躁地抹了一把臉,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耐心又溫和,“小香,你怎么在醫院?是誰病了嗎?”

  周蘭香把飯盒蓋上,隨時準備走了,“我來照顧一個朋友。你…”她也想禮貌地問問他怎么忽然從部隊回來,年前剛休過假,按理說一兩年之內他是不會再有長假回家的,不過想想他們現在這樣尷尬的關系,她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你去打飯吧,飯口馬上要關了。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就拿起飯盒轉身走了。

  趙建國疾步追過去攔住她,“小香,我有話跟你說!我們出去說!”

  食堂里不少人,一個軍裝筆挺的軍官本就亮眼,現在他還攔住一個漂亮姑娘,這就更引人注意了,周蘭香被大家看得臉紅,一著急也顧不上給他留面子了,低聲問他:“你娘和你妹跟你說了嗎,他們以為我的衣裳是你買的,在街上把我攔下來,讓我脫下來,說我不配穿,要不是大家攔著,他們會當街打我。”

  周蘭香走了幾步又轉回來,還是很顧及他的臉面,低聲告誡他,“以后不要叫我小香了,不合適。”說完又快步走了。

  趙建國全身的血都涌到了臉上,然后又像迅速退潮的海水,臉上很快變成青白色。他娘和妹妹當然沒跟他說這些,他們只說知道他買了一塊的確良布料,讓他趕緊拿回家里來。

  他娘一連發了三封電報,一封比一封急迫,從病重到病危,最后連“母亡”都出來了,領導不得不把他從緊急任務中調回來,讓他回家給母親奔喪。

  他從部隊回來背包還沒放下,,迎接他的就是母親安排好的一連三場相親,還有咄咄逼人的逼問,一定要讓他說出那塊布料給了誰,讓他必須要回來。

  他被逼得想直接回部隊,母親就跳井威脅他,他敢不聽她就真的去死!

  結果井沿的石板長了青苔,母親一個沒站穩,真的栽了進去,人是救出來了,就是摔斷了腿,頭也磕破了,剛送到住院部安頓下來,他就在食堂遇上了小香。

  他已經連續一周多沒怎么睡覺了,任務緊急,演習正是最關鍵的階段,他剛帶隊奔襲三天到敵后準備進行截擊就被迫撤下來了,連部隊都沒回,直接被送到火車站乘車回家。到家又被母親和幾個妹妹哭鬧了一天,聽到小香的問話,他一瞬間心灰意冷,什么都說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快步走出了自己的視線。

  他不用去問,小香說得肯定是真的,那是他熟悉的母親和妹妹的做派,而且他能肯定,小香還嘴下留情了,母親和妹妹能把事做得比她說得難看一百倍!

  出了這樣的事,他真的再沒有一點勇氣去跟小香說什么了。本來想好的話都變得那么諷刺,她還沒跟他有任何關系呢,就已經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他還哪有臉去跟她說他會好好待她?他拿什么去保證會給她好的生活?

  趙建國呆呆地坐在醫院食堂里,這些天積攢的疲倦和失望洶涌而來,一下把他淹沒,讓他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直到食堂要關門了,戴著白袖套的勤雜工過來打掃衛生,叫了他好幾遍,他才拿著空空的飯盒拖著步子慢慢走了出去。

  周蘭香在住院部的小花壇邊吃完了晚飯,去水房洗好飯盒珍惜地擦干凈放在一個花布小袋子里。她的飯盒是這次出去小進新給她買的,白色搪瓷上印著蘭花,還是雙層的,全演出隊只她一份,大家看見了都會拿過去仔細看看,好幾個隊員都打聽是在哪買的。

  后來聽韓進說是托人在上海買的才放棄,她也才知道,這哪是他托人從上海買的,是人家縣運輸公司的司機幫人從上海帶回來的,被他半路給截了下來,不但是因為雙層的飯盒縣城里沒有,還因為他看見了上面那朵漂亮的蘭花,非說這就應該是她的東西,“你看,上面印著你的名字呢!”

  她即使是習慣了他從小就這么不講道理,還是被他的想法給氣笑了,“那你的名字要印什么?我看得印只大螃蟹!”走到哪都特別橫!

  韓進不但不臉紅,還覺得這個想法很好,真的就托跑長途的司機給他注意一下,看有沒有印著螃蟹的飯盒,“橫就橫唄,只要你不嫌棄,丑點也沒事!你好看就行了,我就守著保護你!”

  周蘭香裝好飯盒,回去看孫老師還在睡覺,晚上吃藥的時間還沒到,她就拿著暖瓶去打熱水,回來給自己沖了一茶缸紅糖水,坐在走廊慢慢喝。

  熱水瓶和紅糖也都是韓進送過來的,她上上個月這兩天來的例假,因為一直都不準,上個月沒動靜,這個月也不知道會不會來,什么時候來更不知道,他卻一直記著日子,每到這幾天就怕她難受,早早把紅糖準備好。

  以前她最怕他這樣的貼心,這不是他該關心的事,每次他做這些事她心里都特別慌。經過這些日子出門到處走走看看,她不但看得多了,心也變得寬了不少,也能用不同的心情去看他們的關系了。

  如果在一起能讓兩個人都好,那配與不配有什么關系?別人怎么看有什么關系?她以后努力讓自己變好,讓自己配得上他就行了。

  至少,她知道這個世上沒有哪個女人能像她一樣顧惜他。

  像演出隊演的小戲說得那樣,不反抗就只能一直站在泥塘里,那些革命志士在奮起反抗的最初除了一個夢想什么都沒有。而她的人生,如果她一直把自己定位在配不上小進的位置,那她永遠都配不上。可如果她從現在開始努力,即使最后還是有差距,也會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很多。

  至少,那個努力變好的自己,讓她覺得是配得上他的。

  盛夏的傍晚,走廊的窗戶大開,暖風習習地吹著,漫天彩霞中,她捧著一杯溫熱的紅糖水笑得自信又甜蜜。

  可能是想得太入神了,直到一盆冷水兜頭潑下,她才回過神來。

  “你還要不要臉!”趙建國的妹妹趙淑華張牙舞爪地站在她身邊,一臉恨不得吃了她的憤怒,“還說你跟我哥沒關系!我哥剛回來一天你就追來了!我娘都進醫院了你還不消停!你這個攪家精!你這是賴上我哥趕都趕不走了了!”

大熊貓文學    六零時光微微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