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進和香香回到公社中學的時候小山正好開完總結會出來，看到進哥的車把上掛了好大一捧野牡丹，小山很奇怪。
韓進怕香香不好意思，趕緊解釋：“曬干了泡水喝，或者做青紅絲，你不是最喜歡吃了嗎！”
小山很奇怪，做青紅絲不是用刺玫花嗎？不過他也不繼續問了，跟演出隊的老師和隊友告別，準備回家。
韓進和香香今天剛到的時候就跟老師打好招呼了，今天先接小山回家，大后天他們要去紅旗大隊演出，到時候請全體隊員到家里吃頓飯。
小山高興地往進哥自行車的前大梁上坐，后面帶姐姐，前面帶他，好多年前他們就這樣。
韓進等小山和香香都坐好了，剛要騎著車回家，忽然被他爹韓有德叫住了，“小五，你等等！”韓有德帶著韓立容家的圓圓走了過來，圓圓眼里含著一包眼淚，狠狠瞪了韓進自行車上的小山和周蘭香一眼，撇過頭生起了悶氣。
韓有德想把韓進拉到一邊說話，奈何韓進不配合，他只能當著幾個人的面把話說了，“你看著圓圓咋不吱聲呢？你看把孩子氣得，都跟我哭好幾鼻子了！今兒個演出都沒演好，還讓人家老師給批評了！有你這樣當舅舅的嗎？你看你這事兒辦得！”
韓進不耐煩，“我沒看著她啊，她看著我了就不能先過來跟我打個招呼？當人小輩的還得長輩主動過去跟她說話？她哪來那么大的架子？”
圓圓氣得眼淚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你眼里能有誰？你眼里就有周青山！上回我們在前進大隊演出你去給周青山送好吃的，我就在跟前站著，你也一眼沒看我！”
帶了那么一大包好吃的，都給周青山了，一點都沒給她！讓演出隊里幾個跟她不對付的女隊員笑話死她了！
韓進確實是不知道圓圓也跟小山一起在演出隊，前進大隊離縣城很近，他上回去縣城順便給小山帶了點吃的，正趕上小山馬上要上場，接了東西就跑了，他也著急回家，哪里有那閑工夫看演出隊里有幾個小姑娘啊！
韓進真是不明白這個外甥女了，“你看著我了為啥不說話？你是啞巴咋地？我看你不是啞巴，你是傻吧？”
圓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沒想到在姥爺面前五舅也犯虎氣，他這么不給她留臉，讓她以后在周青山面前不是更沒臉了！
韓進也覺得圓圓虎，這孩子小時候看著還挺正常的，怎么越長大越別扭，現在連人事兒都不會辦了！他懶得搭理這虎孩子，又要騎上自行車回家，圓圓急得趕緊拉韓有德的袖子。
韓有德只好再把韓進攔下來，“小五，你用自行車帶圓圓回家，十多里地呢，她一個小丫頭哪走得動。”
韓進奇怪，“她們演出隊不是走著來的？從柳林公社到咱這得有二十多里，她不是也走過來了？咋十里地就走不動了？走不動就老實在這待著，別瞎折騰了！”
柳林公社那邊今天有事派不出那么多馬車，就只給了演出隊一輛馬車裝道具服裝和行李，隊員是自己走過來的。
韓有德給氣得眼冒金星，“圓圓是你親外甥女，孩子都哭成這樣了你咋不知道心疼！你就不能把她捎回去！”
韓進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我自行車上沒地兒了，捎不了她。”
不過到底是他外甥女，也不能讓她就這么哭著丟人，韓進沖公社操場上一個小伙子喊了一聲，“亮子，幫我送個人！”
叫亮子的小伙子帶著幾個小年輕一起跑過來，笑嘻嘻地要給韓進遞煙，被韓進推了，“戒了！”然后指指圓圓，“你騎自行車把我外甥女送回磨盤屯，下回下雨你找我去，我帶你和富貴去東大河撈幾網。”
韓進打魚的手藝也是爺爺和好幾位老人傳的，整個東大河邊上百里之內沒人能比他會看魚打魚，他說哪下網那肯定就能有魚，還是大魚！只要他肯出手，就是隨便撒兩網，也夠大伙在河邊美美吃一頓的了。
所以附近的小年輕都特別盼著能跟進哥去打魚，就是跑個腿給進哥拎個魚簍，也能混個肚子溜圓！
亮子一聽進哥愿意帶他去打魚，高興得都要蹦起來了，跑到操場邊上把他那輛嶄新的自行車推了過來，車新得三腳架上的泡沫紙都沒舍得拆，車輻條上花花綠綠地綁了不少塑料花，遠看像個大調色盤，近看眼花繚亂，就怕別人注意不到它！
今天也就進哥發話，別人想讓他用新買的自行車帶人，那是絕對不行的！連他親妹子都還沒讓坐過呢！
韓進沖圓圓抬抬下巴，“行了，別哭了，下回我沒看著你你吱個聲不就得了，挺大個姑娘了，有點眼力見兒！讓亮子叔送你回去，放心，他辦事穩當，肯定摔不著你。”
畢竟這么大個姑娘了，他就是心里煩她這個脾氣，也得在人前給她留點臉。以后離她遠點就是了，又不是他閨女，他可懶得教她怎么做人。
而且做人這事兒那是用人教的嗎？像香香，從小就懂事招人疼，遇上這種事誰能忍心讓她受一點委屈，哪里用她哭，都得第一眼就上去哄她高興。
所以，那些覺得自個是個姑娘就得讓人遷就你哄著你的，都是傻嗶！自個煩人還不知道，越哭越作妖越招人煩！
韓有德見韓進這么安排下來，才長長松了一口氣，這倆祖宗，他是一個都沒招，大閨女為了立民的事出錢出力那么盡心，他咋地也不能委屈了圓圓。小五又是個倔驢脾氣，誰說話都一定好使，他真怕他說出點啥難聽的讓圓圓和他這個當爹的下不來臺。
好在他今兒個還挺好說話，這事兒總算抹平了。
亮子拍拍自行車的車座，熱情地邀請圓圓：“大外甥女，走，舅送你回家！我剛才還看著你在臺上演戲了，那個貧農家的閨女是你吧？演得真不賴！沒想到你是進哥外甥女，這可真是，進哥外甥女可不是得厲害嘛！”
韓進扔給其他幾個小青年幾根煙，笑著跟亮子打了個招呼就要一起走了，圓圓卻忽然推開了走到她跟前讓她先上車的亮子，“起開！誰要坐你的破車！身上一股牲口尿味兒！臭土包子！離我遠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