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風云正變,隔絕了外界所有消息的靜河域,不管是陸靈蹊,還是佐蒙人,卻都在努力的過日子。
這是個沒有其他顏色,只有風雪的世界。
補給不足的龐中選一行人,瓜分了死去同伴衛老三的行禮,還是不安的很。
這份不安,讓他們日日夜夜的想要搶了補給的人族出現。
可是,緊繃了十天,又緊繃了半個月,入目所及之處,除了風雪還是風雪,連龐中選都有些后悔起來。
早知道就不搬家了。
不搬家也許那個人早就出現了。
現在…
龐中選在心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許添祿這幾天值守的時候,認真嗎?”
“回長老,很認真。”
這是路紹遠最滿意的地方。
有那樣一個認真的家伙在,最起碼睡覺的時候,不用擔心腦袋掉了,“不過…,這都快一個月了,長老,您看,是不是該讓他歇一下。”
偶爾還是要給個甜棗嘗嘗的,要不然,許添祿心里累積的不平越來越多,誰知道最后會不會在關鍵的時候,反過來陰殺他們,搶奪大功?
“唔”龐中選點頭,“跟他說,讓他歇個兩天。”
許添祿歇了,值夜的還有一暗兩明,倒是不必太擔心安全。
龐中選并不覺得,對方在失了他們蹤跡后,想找,就能馬上找著他們。
他擺擺手,走進了最里面的一個石室。
這是他身為長老的特權,如今也只有這么點特權了。
小口地喝上兩上口酒,暖和暖和身子,龐中選無可奈何地躺倒在一堆破爛里面。
這里的日子真是太難了。
他堂堂金仙長老,如今過得都跟乞丐似的。
可憐,就這乞丐也是好些人想當,卻當不了的。
龐中選知道外面的那些個家伙,為什么不愿再開石室,實在是…大家擠一擠,還能暖和點。
他打個哈欠,閉上眼睛的時候,卻不知道,本來不太可能摸到他們形跡的陸靈蹊,恰在茫茫風雪中,聽到了一點異響。
“許天祿,長老命令,天黑以后,回房休息!”
路紹遠不想走那幾十步,直接就在洞口吆喝了,“聽見沒有?”
“聽見了。”
許天祿縮在雪窩里,大聲回答,“多謝長老,多謝隊長!”
這還差不多。
路紹遠滿意了,“許天祿會有兩天假期,他不在的時候,你們都給我警醒著些。”
“是”
小心開船的陸靈蹊,在風中聽到了這聲‘是’里的些微不同。
聰明了呀!
不是一個人值守了。
陸靈蹊小心翼翼地調轉石帆,又順著這邊的山壁小心往下。
“幸虧我們是從這邊上來的。”
青主兒縮在她的帽兜里,小聲卻又慶幸地道:“要不然就要被發現了。”
“嗯!”
陸靈蹊輕輕嗯了一下,直到開出數里遠,才轉頭笑道:“這一次,我們也不跑那么遠了。”
她們歇了半個月,才再次往這邊來的。
結果這些家伙搬家不在了,她遺憾了好幾天。
卻沒想抱著萬一的希望,往這邊一探…
“主兒,你說,我們搬到他們原來洞府差不多的位置如何?”
“…我都聽你的。”
在戰場上的直覺,青主兒自問是比不過陸靈蹊的,“你說我們住哪,我們就住哪。”
是夜,在腰上塞了一枚浮空石的陸靈蹊,踏雪無痕,又悄沒聲息地從高峰背處爬了上來。
當時的兩聲‘是’如果是在洞口出現,那還有一聲‘是’…
吃了一次虧的佐蒙人,應該是在外面另外設了暗衛。
陸靈蹊小心觀察洞口外面的雪包,很快就發現有一處很不對。
藏在那里嗎?
刀尖在地上輕按,借著浮空石的浮力,陸靈蹊順著山峰,轉到了雪包的這一邊。
風雪呼呼,她小心地把浮空石摸出來,在山壁的突起處,給它尋一個卡點,塞進去。
爬山太累,陸靈蹊可不想,她呼哧呼哧爬上來,結果卻沒力氣殺人。
現在…
瞄瞄這塊突起的石塊,陸靈蹊嘴角一翹,翻身而上。
待在雪包里的佐蒙修士非常無聊地揉了揉眼。
正常和許添祿一起待在這里的暗衛,都是可以偷點懶的,可恨他今天倒霉。
他們大家私下里早就猜測,那個盯他們的人族修士,如果沒在前七天找來,基本就不可能找來了。
畢竟錯過了最佳時間,沒有半點線索,這茫茫雪地,從何找起?
他們找她不容易,她找他們…,如今一樣不容易。
還原衛老三死的那一夜,龐長老和段隊長都說對方是個女的,在這一點上…,他不跟他們爭。
但是人族玩刀的女修,并沒有幾個人。
他們都更喜歡劍。
而玩刀的,最有名的還是林蹊。
可笑許添祿就懷疑對方是林蹊。
雪窩里的修士,正要把腦袋往里面縮一縮,突然感覺不對。
陸靈蹊大力一拽,重影大刀在對方的烏龜腦袋剛要叫的時候,一把扎下。
“什么聲音?”
洞口前值夜的修士才要奔來,陸靈蹊大刀連揮,干脆卸了少了腦袋,還在掙扎的佐蒙人四肢。
在對方兩個援軍殺來之前,陸靈蹊拖著某人還在顫動的軀干,一個旋身,帶下他的腦袋和四腳,就翻下了山崖。
“不好了,殺人的又來了。”
“快快快!”
可是再快都遲了。
陸靈蹊從鬧出動靜到跳下山崖,前后時間,沒過兩息,浮空石再次到手的時候,雖然下落的速度慢了點兒,可是,她還帶著大半個人呢。
沒了靈氣,少了腦袋指揮,而仙嬰凝滯,也不能指揮的佐蒙人,這一會除了一顆能跳的心臟,翻涌的肉芽,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反正看到對方翻涌的肉芽,陸靈蹊就放心了。
這說明,對方的死點不在腦袋和四肢,就在軀干處。
現在敢長,她就敢砍。
哪里長得快,就往哪里砍兇點。
“哪里走?”
“有本事別逃。”
“王八蛋,行如此偷襲之事,你算得什么英雄?”
“跟爺爺干啊,爺爺在這里。”
上面好像下餃子似的,跳下一個又一個佐蒙人。
陸靈蹊沒半句廢話,因為下落的速度問題,她還在半路砍了一塊突起的石頭扔帽兜里。
這一會,時間就是生命。
確定這人頸部的肉芽涌動得更快,陸靈蹊試探地往他的胸口處連扎帶攪。
“你是什么人?老夫龐中選。”
龐中選大叫著往下邊滑邊跳,“有本事,我們一對一的來啊!”
信你的話才有鬼。
陸靈蹊可不相信,對方在知道她是誰后,還能保持風度的一對一。
她攪到了手上佐蒙人的死點,那些翻涌的肉芽,終于不再動了。
一路上,她路過了他的腦袋,他的手腳,在上面幾人集結,加重重量,一起下沖之前,她瞄準時間和距離,舍下這具沒用的軀體,叮的一聲,砍下一塊更大的突起石頭,抱著它,往下跑的更快了。
今天又殺了一個人。
任務完成。
雖然沒時間搶對方的儲物戒指,但是,任務是完成了。
陸靈蹊才不跟人家的大部隊硬著來,抱著大石頭逃跑的她,開始順著風的方向,往下跑了。
“王八蛋,你給我站住。”
幾個甚為老道的佐蒙人,亦抱了石頭,想要盡快追上她,卻沒想,人家有浮空石,不是直直的下墜。
陸靈蹊一路順著風向,一邊跳,一邊墜,似乎風險萬分的避過一個又一個追兵。
“快,那邊,你們死人嗎?”
龐中選在后面追的又氣又急,時間太過緊急,他來不急想,對方怎么能在半空順著風向跑的。
這一會,他只氣一個個蠢笨如豬的自己人。
明明只要一個旋身,扔了石頭,或者一個提力,也能借著風向,跑到她那一邊,結果,卻直直墜了下去。
眼見人家就要落底,他在上面,又恨又怒。
追在最后面的是許添祿。
風雪中,他的身冷,心更冷。
忍不住的,他再次懷疑,他們追擊的對象,就是此行的目標人物——林蹊。
林蹊是玩大刀的。
林蹊跟他們佐蒙人有大仇,從來都是有見過不放過。
要不然,仙界還有誰,能不惜一切的在這樣的絕地,以一人之力,跟他們這么多人死磕?
許添祿很想開口叫破對方的名字,想看看對方是什么反應,可是話到嘴邊,到底又咽下了。
他撿起了死去隊友的腦袋,撿起了手和腳。
他默不作聲地,把陸靈蹊來不及帶走的儲物戒指擼下為,塞到了自己的懷里。
默不作聲地,把還算厚實的臂套、腿套割下來。
已經死了,這些東西就不能浪費了。
石老三死了,他的破爛就被龐長老收去了。
許添祿懷疑此次事件之后,他當暗衛的日子會一增再增。
雪洞畢竟比不了山洞。
多給自己的腿腳套上一層,也能更舒服些。
在呼嘯的風雪中,陸靈蹊終于落地了。
她扔下自己抱著的大石,扔下帽兜里的石塊,腳尖一點,身體輕盈向前。
“追!給我追!”
這一次,他們離得很近。
龐中選覺得,大家努力加把勁,一定能追上她。
可是半晌后,速度提到極致的他,還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跑出他們的視線,跑得連腳印都沒了。
這怎么可能?
最后跟來的許添祿縮著脖子,又懷疑對方是不是林蹊了。
林蹊真的跑得這樣快嗎?
他們…
他們這么多人…
“長老,不太對勁。”
段振籠著眉頭,“對方一直是順著風向跑的。前幾次…,好像也順著風向。”
龐中選的牙齒磨得咯吱響。
知道人家順著風向跑,他們又能如何?
這一路上,他們也順著風向追,可是,還是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越跑越遠,再也追不上。
“這里沒靈氣,我們追的速度并不慢。”
他們也能在雪上,玩一段時間的踏雪無痕。
可是,絕對做不到對方那般飄逸。
尤其還有幾次,路紹遠看得清楚,人家刀尖一點,好像完全不受絕地影響般,就那么飛出老遠。
“我知道了。”
最后面的許添祿想到什么,終于道:“是浮空石。對方有浮空石。”
什么?
浮空石?
那就…那就對了。
龐中選猛地轉身,‘啪’的一下,給了許添祿一個巴掌。
“你怎么又縮在最后,到現在才來?”
許添祿:“…”
他能說什么呢?
他不知道該說什么。
明明是長老讓他休息的。
結果…
“長老,我…我錯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我…我查了對方的刀痕。”他只能咬著牙道:“對方的刀…很像很像重影。”
重影?
林蹊?
怎么可能?
“你在哪里看到刀痕像重影的?”
“我在下崖的時候,落到了對方砍大石的地方。”
真的假的?
龐中選有些不敢相信。
可是…
隱隱的,他又想相信。
林蹊確實在這方宇宙,她確實是鍛體修士。
她真的在這里嗎?
她一直在殺他們的人。
龐中選攥緊了拳頭,“帶老夫過去看看。”
他終于沒再無能暴怒了。
許添祿其實想說,這么長時間了,不管有什么痕跡,這一會肯定都沒了。
可是,長老當面,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只能轉身,往最不好走的山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