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漫天繁星中兩輪明月一東一西,發出淡青柔和的光芒。
戴著斗笠遮擋夜露的陸靈蹊站在八月山山腳,望著甚是陡峭的山路,長吐一口氣后,只能認命地慢慢往上爬。
這里的靈能時不時暴動,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引發好像修煉運岔道的情況,處理不及時的后果不是一般修士能承受的。
安全起見,她老老實實地從山腳往上走,估算著距離,能在天亮之前趕到山頂。
聞名天下的黑白二色月草,只在八月十五的日、月之交才能出現,害她兩次從這里路過,都因為時間的不湊巧,錯失過去。
這一次,真的不能再錯過了。
因為再過大半個月,就是她跟亂星海說再見的時候。
一旦錯過,再無機會。
一顆月草可以讓人說四十息真話。
運作得當,在某些時候,可能會非常省力。
當初裴清為了取信于她,就是月草在他自己的族人那里套了幾個于佐蒙人而言,沒什么大不了的情報。
“林蹊,有小隊往這邊來。”
黑夜中,亂雜的腳步聲聽著怎么也有七個人,青主兒小聲道:“你要快點了。”
不早點搶占有利位置,可能半顆草都采不到。
“快點也沒用!”
陸靈蹊回頭,看了一眼正往這邊趕的大隊人馬,嘆口氣道:“這些人也是算計好時間的。”
月草只在天快亮的時候出現,人家這么多人,她…
陸靈蹊想了想,“主兒,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回復本來面貌了?”
現出本容,那些想仗人多勢眾欺負人的修士,搶草時才能有所顧忌。
“不應該!”
青主兒想也未想地道:“這里是八月山,靈能常常暴動的地方,輕易的,你敢用十面埋伏嗎?不知道是你的時候,人家頂多搶搶草,知道是你,萬一有人想干一票大的呢?”
陸靈蹊無語地加快上山的速度。
好半天后,她終于上了山頂,只是,她以為來的挺早,卻沒想,還有人比她更早。
戴著斗笠,一身白衣的盛開瞥了眼爬上來的陸靈蹊后,又默默垂了眼。她已經是第九次到八月山了,能說真話的月草于她而言實在太重要。
希望這一次,能少點采草的人。
要不然…
盛開在心里輕輕嘆了一口氣。
盛家被滅門,她一直覺得跟鎖月樓里的某些師長有些關系。
做為鎖月樓的附屬世家,盛家若一直都有如盛去非老祖那樣的天才修士還好說,可是,自老祖去后,盛家一直在走下坡路,偏偏因為盛去非老祖,每年鎖月樓拿的通道費用還要分盛家三分之一。
這筆錢,一年兩年的,無所謂,可是,千年萬里的下來,實是筆無可想象的財富!
在凡世被救下,又測出靈根后,盛開能感覺到宗里某些師長的復雜眼神。
直到爺爺親手簽下,以后的盛家子弟,再不收取通道的分成,她才感覺身邊的眼神轉成正常的。
盛開很不想懷疑自家的師長,可是…
側耳間,她聽到好些人隱隱的說話聲,眉頭忍不住蹙起老高。
人一多,她能分的月草就越少了。
雖說,憑她盛開如今的名頭,一般二般的修士不敢不長眼,可是她也不能不講理啊!
她進亂星海,一為月草,一為老祖曾萬分推崇的星湖星芰果。
可恨月草難采,還有時間限制,應該好采的星芰果,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也老有人采,害她幾次過去,收獲都不大。
陸靈蹊很慶幸她的斗笠上有遮擋神識探查的輕紗,不至于跟盛開面對面。
星辰之力不僅于她修煉很有作用,對身上的寒毒,也有一定的抑制性。
所以,星湖那里的星芰草,她就采的多了些。
陸靈蹊兩次看到盛開也出現在那里,懷疑,她也是為星芰果去的。
現在…
她轉到另一邊,離盛開稍遠一點的地方。
“原來有比我們還早到的。”
上來的魁梧男子瞟了一眼山頂的六個人,從他們的方位上,可以看出占據東面的四個人是一隊,南和北的兩個女修,都是獨身一人。
這世上,敢在亂星海獨身一人行走的…
“大哥,那一身白衣的叫盛開,是小仙界鎖月樓修士。”
一旁的老者喊魁梧男子為大哥,只是介紹盛開的時候,那語氣,聽著怎么都有種不善。
陸靈蹊透過薄薄面紗望過去的時候,盛開也因為老者說話的語氣,幽幽地望了過來。
“這個…”
老者旁若無人地指了指陸靈蹊,“嗨!藏頭露尾的干什么?還想裝林蹊嗎?老實把你的面紗拿了,自報家門。”
陸靈蹊:“…”
她想說,她真不是裝!
這七個人,一來就想挑事,若不是想獨占今年的月草?
陸靈蹊這樣想的時候,東邊四個修士,也是這樣懷疑的,他們一齊站了起來。
“說你呢,叫什么?啞吧了?”
重影化成的重劍,輕輕一閃,就執在了陸靈蹊手上。
“呦!還想動劍?”
老者哼笑一聲,在其他隊友都面無表情,打量別人的時候,直直朝她來了,“你拿的若是重影大刀,說不得我們還真要退避,現在嘛…”
“老江!”
魁梧男子喊住他,“天要亮了,采了月草再說。”
天空已經微微泛白,要不了多久,這山頂上的一些草,就會轉成黑白二色的月草了。
一旦打起來,踩壞了就不好了。
“是!”
老者朝陸靈蹊嗤笑一聲,手上的長劍也是一閃,卻并不沒有退開,反而就站在不遠處,明顯是要搶她這邊可能出現的月草。
今天的事,明顯是不能善了了。
陸靈蹊默默感應四周的時候,沒發現有靈能暴動的情況,睜眼閉眼間,眼中的幽光一閃望向老者。
從頭到腳!
一點小指甲大的紅點,出現在老者胸口正中處。
佐蒙人?
陸靈蹊眨了眨眼,正要望向魁梧男子的時候,老者突然飛身而起,一劍劈到。
恰在此時,他們幾乎同時朝即定目標下手。
盛開被重點照顧,魁梧男子與他的隊友,兩人一起夾擊于她。
在靈能暴動,輕易不敢用靈力的地方,佐蒙人其實比他們占便宜。
叮!叮叮叮…
八月山上,大戰迅速拉開序幕。
與此同時,當了幾十年老三的容錚帶著九壤,正被劍心隊護送著,從八月山下過。
他們本來也是想趁此機會,到八月山采顆月草的,奈何中途又被佐蒙人陰了一把,雖然沒有傷亡,可是,生生地耽誤了路程!
“九壤道友,你若想要月草,我這里倒有幾顆!”
舒信道看九壤仰頭看了一眼八月山,心頭一動,笑呵呵地道:“你和容錚到亂星海來一趟,若是錯過最有名的月草,實在是可惜的很啊!”
“…不知舒道友打算怎么換?”
九壤心里很不情愿,但現在真不敢得罪他。
謝善和紅葉雖然走了,可劍心隊也沒交給謙虛當老三的容錚,反而另請了舒信道和李秋白。
這姓舒的為了搶權,又以合力對付佐蒙人為由,聯合木知行和舒亶,把御虛隊合并到了劍心隊,瓦解了容錚好不容易拉攏了的幾個人。
這些年,劍心隊拿他們當引誘佐蒙人的引子,一邊打星獸,一邊跟佐蒙人干,可以說出盡了風頭。
當引子,每殺一個佐蒙人,他和容錚都能分得戰利品的十分之一。
這活很賺,九壤原也以為,自己真的能借此大賺特賺,可是誰料,這舒信道太不是東西了,常常帶著他的幾個心腹,今天要跟他換那個,明天要跟他換這個。
反正,好東西幾乎都被他們換了去。
塞給他的,在九壤看來,全是些不值錢的破特產。
就如這月草一般,踏媽的,他要月草干什么?
他堂堂化神星君,想要知道什么,不會搜魂嗎?
九壤心里罵翻了天,臉上卻是一幅期待的樣子。
“呵呵!不會讓你吃虧的。”
舒信道笑著摸出一個玉盒,“三株月草,換你兩塊仙石!”
虧死了。
“我不換!”容錚看到舒信道旁邊的木知行也躍躍欲試,先行開口把人家堵著了,“月草于我沒什么用處。”
他可不像九壤。
又慫又怕死!
生怕得罪人家,人家就在救援的時候,給他苦頭吃。
容錚在心里冷哼的時候,一個閃身就到了李秋白的身前。
身為劍心隊的二把手,李秋白天然的和舒信道有些不和,“李道友,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一下。”
“唔!”
李秋白懶得管他們。
反正一個是林蹊硬生生打出來的道門慫貨,一個是魔修。
舒信道借他們殺佐蒙人,是他喜聞樂見的,換他們的東西,也從不是強來的。
不過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罷了。
“李道友,這一兩年,佐蒙人都不來找九壤了。你說,好好的,他們今天怎么又會堵我們?”
碰到了唄!
李秋白不想說話。
“我們要從海城離開了。”
容錚好像沒看到人家的態度,接著道:“你說,他們會不會不甘心,還要給我們來個大的?”
李秋白本來半瞇的眼睛,一下子睜開了。
“我們和你們不一樣。”
容錚一幅苦臉的樣子,“天淵七界還不曾跟亂星海建立真正的星傳送,所以,我們還要由海城離開。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安畫那些佐蒙人,會在海城外圍,等著我和九壤,甚至林蹊!”
確實很有可能!
李秋白的眉頭攏了攏,“我這就給海城方面發信!”
海城當年的總管徐冬山早已交職,現在接總管位子的,是武善,他好運還沒離開亂星海,就接到了仙界的任命!
“你…”
他正要說什么,突然若有所感,抬頭的時候,只見一個人影,從山上跌落。
容錚也連忙抬頭,卻見那個摔下的人,還沒來得及重新飛回去,就被一連擊的淡淡青芒掃過,整個身體被劈成了十七八段。
容錚連忙揉了揉眼睛。
那青芒的感覺,怎么那么熟?
別是林蹊吧?
好好的,她應該不會對修士動這樣的殺招,莫不是遇到佐蒙人了?
“不好,八月山上的靈能要暴動了。”
舒信道當然也看到了,他不僅看到了青芒,還看到了天空一閃的白光,“我們退遠些。”
話音還未落下,白光閃過的地方,不知怎的,突然飄出大量的黑云。緊跟著山上的修士,連將要化成的月草居然都不顧了,一個又一個地,如風從山上往下跳。
“不好,是骷髏蝗!列陣快退!”
李秋白大叫的時候,劍心隊六百多修士迅速成陣,有序后退!
陸靈蹊沒想到,骷髏蝗會在靈氣有異的時候,又這樣蹦出來。
這一次,她可沒有帳篷,更沒有像陶甘、陶單那樣的隊友。
眼睜睜地看到魁梧大漢想要搶功殺了盛開,動用靈力后迅速腫漲了兩倍的手臂就那么炸開,她哪敢再動十面埋伏?
所有山上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大家全都不顧一切地從山上往下跳。
不過,聞到味的骷髏蝗哪是那么好甩的?
人家有翅膀!
“啊”
身后的慘叫剛剛傳來,陸靈蹊就感覺頭上有些異常。
“快跑!”
青主兒‘啪’的一下,把那個不知怎么突破斗笠,將要咬來的骷髏蝗抽飛,急聲道:“服星辰果,頂靈氣暴動。”
她能抽一個,卻不能抽一群。
陸靈蹊連忙把預防意外,藏在袖中暗袋的三顆星辰果摸了出來,一把全按進嘴巴。
現在時間就是生命!
啪啪啪…
青主兒的小藤藤舞的密不透風。
盛開在將要落地的時候,一個翻身,一邊卸勁一邊借勁,整個人如射出的箭矢一般,朝劍心隊去。
只要逃開八月山十里,八月山的靈氣暴動,就不能影響他們了。
可是十里,這個原本對他們修士而言,非常非常短的距離,此時,卻好像遙不可及。
身邊已經能聽到骷髏蝗振翅的聲音,盛開臉上發白,正要以為自己也逃不脫的時候,無數花瓣在飄忽之間,把所有要靠近她的骷髏蝗盡皆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