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兒身上的血好似快要流干了,都說人在快死的時候,靈魂會脫離,漂浮在半空之中,看著自己瀕死前發生的一切。
宓兒恍惚間聽到江文遠的慘叫聲在樓下傳來,那叫聲實在凄厲的可怖。
宓兒聽到有人快步跑上樓的聲音,然后是那一把熟悉的聲音,在一遍一遍喚著她的名字。
“宓兒,宓兒…”
“宓兒,宋宓兒!你給我睜開眼,我不許你死,宋宓兒,你要是敢死,我不會放過你,我也不會放過你的兒子…”
球球?
他又用球球來威脅她,從來都是這樣,抓著她的軟肋,寸步不讓,威脅她,逼迫她。
從前她沒有辦法,無能為力,可現在她還怕什么呢,她已經要死了,威脅一個死人,根本是白費力氣。
江沉寒摸到的是一團冰涼,她的身體涼的沒有絲毫溫度,那是一個人身上的血快要流干的時候,生命將要終結的征兆。
碎玻璃扎在她的脖子上,那個血淋淋的洞,還在向外滲著粘稠的血,她身上的衣服全都被血染透了。
而一個人的身上又能有多少的血?禁得住這樣的折騰?
她很清楚的,她活不了了。
可這樣也挺好的,江沉寒這一次總該清醒了,他就算再怎樣權勢驚人又如何,他總不能讓死人復生吧?
“宓兒…宓兒。”
江沉寒忽然將她冰冷僵硬的身體輕輕抱在了懷中。
“只要你活下去,我發誓,我不會再糾纏你,從今往后,我會徹底的消失在你的世界里…”
江沉寒低頭望著懷中的宓兒,她臉色白的透明,毫無丁點的血色,她的眉宇輕輕的舒展著,面上也沒有什么痛苦的神色,就似睡著了一般。
宓兒看到他低頭,在她眉心處輕輕印下了一吻。
“宓兒,這一次我不會再騙你了。”
他將如血人一般的她抱起來,轉身出了房間,下樓,穿過荒蕪的院落。
江文遠被打的面目全非,身子歪斜躺在地上,連哼都哼不出聲來。
江沉寒一步從他身上跨過去,只是聲音森冷平靜的吩咐了下屬一句:“剁碎了喂狗,我不想再看到這個人。”
“是…江總。”
林菱渾身都在發抖,卻不敢多言,默默跟著江沉寒上了車子。
那可是江文遠,江沉寒的三叔,再怎么說,也是江家的三老爺,江總下這樣的狠手…
不管出于什么緣由,再怎樣占理,傳出去還是會被人詬病的。
可,誰又敢勸呢?
林菱心頭一陣一陣的發寒,瞧著宋小姐渾身上下血葫蘆一般,流了這么多血,怕是神仙都難救回來,若是當真就這樣去了,江總還不知道要怎么發瘋…
林菱心內輕輕嘆了一聲,不敢再亂想,只能胡亂祈求滿天神佛,一定要保佑宋小姐保住性命,度過這一關…
車子在深夜的街道上疾馳。
醫院那邊早已準備妥當,最頂級的醫生,專家團,血漿,急救通道,所有一切都已就緒。
江沉寒的車子剛停下,幾個護士就推了擔架床飛快過來,小心翼翼將宓兒放在擔架床上,急速向急救室方向奔去。
“血漿,快,血漿準備,傷者失血過多,體溫下降嚴重…”
“血漿已到位…”
“準備心肺復蘇,快!”
急救室的紅燈亮了起來,醫生專家都到齊,護士穿梭奔波準備手術物品,江沉寒看著那扇門在他面前關上。
所有的喧囂聲都聽不到了。
他沉默站在那里,在很久的一段時間里,都沒有開口說話。
林菱和江沉寒的下屬站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出。
此時已經將近深夜,這數個小時熬心勞力的奔波,讓眾人都有些心力交悴難以支撐。
林菱見江沉寒滿面憔悴,眼底血絲密布,硬了頭皮上前勸道:“江總,您先坐下休息會兒…”
“你們都回去吧。”
“江總…”
“回去。”
“是。”林菱不敢再勸,只得和兩個下屬一起離開了。
江沉寒靠在墻上,緩緩閉了眼。
宓兒送進去搶救的這一段時間,他無法自控的想了很多。
也許,對于宋宓兒,他是真的動了心用了情了。
雖然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最初只是出于對她美色的貪戀的淺薄感情,是什么時候開始走了心。
他私底下也想過,也篤定過。
因為宓兒決然的要和他斬斷過去的一切瓜葛,所以天之驕子的他才會無法接受,占有欲作祟的情況下,他才對她欲罷不能。
但后來他漸漸清醒了。
如果他對于宓兒只是出于占有欲的話,那么憑借他的權力地位,他將她弄到手,又算什么難事?
他何必糾葛這么幾年的時間,他江沉寒可從不是這樣有耐心的人。
他看上一個女人,花點心思弄到手是正常的,但是,對于如今的宋宓兒,他所要的,卻再不是弄到手這樣簡單。
但,當他越來越清醒自己要的是什么的時候,卻也越來越明白,宓兒是真的對他再也沒有任何感情了。
確切的說,在當日她幫著程曼算計他的時候,實則他就該明白,宓兒不是在玩什么欲擒故縱的把戲,也不是被人相逼不得已為之,她是真的,不想再要他江沉寒這個人了。
江沉寒忽然輕輕笑了笑。
身在局中的人,往往被一葉障目,再也看不清自己的心。
他知道他還可以選擇繼續糾纏她不放,天長日久的,她被磨平了性子,終究還是會成為他的人。
但這樣的結果,當真是他所想要的?
折斷了她的翅膀困著她,一輩子留著一個木偶一樣的宋宓兒。
不是他江沉寒想要的結果。
他已經發了誓了不是么,只要她度過這一關,只要她活下來,他會心甘情愿的退出,再也不作糾纏。
從此以后,她歡喜也好,難過也好,有了另外喜歡的人也好,真的嫁給了趙承巽也好。
與他,都再也沒有任何關系了。
江沉寒從未曾失去過什么,自來都是他讓別人失去,可是這一次,他想,一個人順風順水了半輩子,碰一碰壁,也算不得完全是樁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