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雖然我比他小一歲,不過我還是會罩著他的。”
玄凌笑了笑:“那我可要替憾生謝謝小白少爺了,有了小白少爺撐腰,咱們憾生將來也不會被人欺負了。”
“那是自然,你就放心吧,對了…我家微微寶貝兒,懷的是雙胎,只是現在還不知道男女,不知是不是龍鳳胎呢…”
“是雙胎啊…”
玄凌輕輕喃了一聲,唇角浮翩笑意更深了幾分。
掛了電話,將手機遞給身邊的下屬,他依舊坐在那小池塘邊光滑的大石上,月色淡淡如輕紗一般曼妙籠了下來,草木俱靜,間或偶有蟲鳴聲。
月色天空皆高遠,星子卻清晰可見,水面上有小蟲游過留下的漣漪一圈一圈。
這是滇南最尋常的夜。
帝都在度過嚴寒迎來春日,滇南卻永遠四季如春。
她會在那花團錦簇里與厲慎珩度過余生,幸福終老。
但卻永遠不會知,他長眠在滇南的春日里。
那一日的夜談好像就在昨日。
她與他興奮的討論著,將來若生了龍鳳胎,該取什么樣的名字好。
她想著想著就睡著了,他最后親了她一下,也許她夢里知道,也許她這輩子都不會知道。
可她如今卻真的有了雙胎,那一夜的期盼圓了一半,卻也與他無關。
而那另一半,卻是永遠都不會圓了。
憾生循著夜色沿著長長蜿蜒的小路一路找來,野草的枝葉滑過他肌肉緊繃的小腿,他一雙眼倉惶的四處尋找。
直到望到那大石上坐著的那一抹清瘦身影,憾生方才倏然的吐出一口氣來,原本眼底的倉惶和無措被喜悅和依賴取代,憾生撥開面前的枝葉枯草,向著那身影奔去…
“少主…”
男孩的聲音卻并不是那種常見的童稚和清脆,反而十分的沉越好聽,微風吹過耳畔,憾生將擺動的枝葉拂開,那一抹身影越發的近了,“少主…”
卻依舊沒有任何的回應。
憾生倏然停了腳步,有些呆愣的望著面前這一幕。
月光是如眉般的一輪,就那樣清泠泠的獨自掛在天幕上,石上坐著的那一個人,身影略向一側歪斜,靠在身側大石上,月光把他的身影拉長,斜斜的投映在水面上。
風吹著水波動,他的身影也在動,像是下一瞬,就要破碎了,消失了…
憾生重重跪在了地上,眼淚一滴一滴落了下來:“少主…”
憾生想起幾日前,玄凌叫了他和幾個心腹下屬在書房。
他說:“我死之事,不許上報帝都,不許外人知,不許張揚,喪禮不可辦,不用縞素,一切如常。”
他說:“若人問起,就說我金三角待膩歪了,四處去走一走,歸期不定。”
他說:“你們要盡心輔佐憾生,金三角一應規矩,如我生前一樣,不許有半點更改。”
他說:“我死之后,亦會在地下睜眼看著,若有人違我遺命,不敬不從憾生,必暴斃而亡。”
憾生跪在池塘邊,以頭撞地,漸漸將額頭磕破,鮮血涌出。
他死之前,除卻惦念那一人,就是惦念他的將來。
他與少主非親非故,少主卻將這親下的一切,放在了他的手中。
臨死之時,字字句句,憾生牢記肺腑,永生永世,不敢忘。
婚期定在二月初二。
是由慧慈大師親手卜算出的好日子。
婚期將至,靜微得了滇南金三角的消息,言說玄凌覺得金三角待的煩悶,帶了兩個心腹下屬四處游山玩水去了。
靜微覺得,這倒是有些像他那隨心所欲的性子。
而同時,憾生帶了一眾親隨趕赴帝都,代玄凌參加大婚。
厲慎珩得知這個消息之后,一個人在書房坐了半個小時。
帶靜微離開金三角時,他曾和玄凌有過短暫交談。
這句‘金三角待的膩歪,要四處走一走’,實則是他和他之間的一個信號。
玄凌想必,已經離世。
二月初一那一日,靜微由虞夫人一行陪著去法華寺上香,拜訪慧慈大師。
厲慎珩在總統府親自接見了憾生。
那剛滿十歲的男孩,卻生了一雙好眼睛,乍一看去,他與玄凌氣度倒有幾分肖似,怨不得玄凌會選中他。
厲慎珩望著憾生,憾生也在望著他。
在他眼里心里,這世上所有人都比不得少主半分好。
但今時見到了總統先生,憾生心中亦是不得不嘆服,少主敗在這人手中,實則不算委屈了,
只是他心中實在為少主不平,以至于見了厲慎珩,卻也不肯多言幾句。
厲慎珩倒是態度自始至終都十分溫和,屏退了眾人之后,方才詢問憾生:“他去之時,沒有受多少苦痛吧?”
憾生輕輕搖了搖頭:“少主去時,無人在他身邊,所以,憾生并不知。”
厲慎珩又沉默了下來。
年輕睿智,俊朗無雙的總統先生甚少在他的辦公室里抽煙,可那一日見憾生時,他卻抽了兩支煙。
“憾生,他將金三角交給你,你不要讓他失望,以后,遇到任何難處,都可以來找我。”
“少主說過的,活在世上,萬事不能依靠旁人,憾生就是遇到天大困境,也會咬牙撐過去。”
厲慎珩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志氣,玄凌他眼光極好。”
“去吧,他的事,我會幫他隱瞞,他的心愿,我會幫他達成,憾生,等十年后,你二十歲,再來帝都見我。”
憾生站起身,微微鞠了一躬:“總統先生,我可以見一見總統夫人嗎?”
厲慎珩笑了一笑:“為何?”
憾生小臉上一片肅然:“只是想要看一看,少主值不值得。”
禪房里檀香裊娜。
慧慈大師望著面前的沙盤,忽然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靜微:“怪哉。”
“大師…可是,有什么不對?”
“靜微小姐您該記得那一年在江城寒山寺,您以三十年壽數換一夢…”
靜微面上血色微失,輕咬了咬下唇:“大師,我自然記得,不敢忘懷。”
慧慈眉宇緊蹙,翻來覆去看著面前沙盤:“這就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