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摟著她的手臂,一點一點的收緊,像是要將她嵌入他的骨血皮肉之中。
這是第一次,他清晰刻骨的感覺到,明明她就在他的懷中,可他卻依舊像是根本未曾全部擁有她。
“嘉言這幾日也病了,我今日看瑾瑜狀態好了一些,我先回家看看嘉言去,有什么事,你們再給我打電話。”
付雪嬌揉了揉有些疲憊泛紅的眼圈,對高蘅和元敏敏道。
“付姨,這些日子多虧了你了,我們都不知道怎么感激才好,嘉言妹妹生病,您心里肯定牽腸掛肚,媽這邊我和敏敏照看著,您就不用擔心了…”
付雪嬌眼圈一紅:“我怎么不擔心呢,我們打小一起長大,她自來都是個溫厚讓人的性子,我雖比她小了兩三歲,但有什么事都是我為她出頭,我叫她姐姐,可在我心里,她就和妹妹似的,我這輩子呀,家里沒什么事和人讓我操心的,我就是掛念著她…”
高蘅聞言十分動容:“付姨,您待媽的心意,我們都瞧在眼里呢,媽有您這樣的好閨蜜,真是讓人羨慕…”
“你和敏敏也都是好孩子,瑾瑜總歸還是有福氣的,你們得了機會,也好好勸勸她,政委那個人,也是太在意她,才會這樣疑神疑鬼…”
高蘅聞言卻只是笑而不語,送了付雪嬌出了伴月小居,看著她走遠了,這才折轉回來。
元敏敏還在感嘆付雪嬌有情有義,高蘅也點了點頭,卻道:“付姨對媽真是沒說的,只是,她總勸著媽忍一忍不要鬧離婚,這些話我聽了卻不高興。”
元敏敏就道:“她也是一片好心,畢竟她們那個年代過來的人,談起離婚都會覺得丟臉。”
高蘅嘆了一聲:“這次,我估摸著,媽不會退讓的。”
果不其然,二人剛上樓,虞夫人已經從床上起了身,正讓傭人收拾行李。
“媽,您才剛好一點,怎么就下床了…”
虞夫人見兩個兒媳一臉緊張,趕忙說道:“我今天覺得好多了,整日住在這里,也悶的慌,就讓傭人收拾一些衣服,先搬到我陪嫁的別墅去…”
“那我們也跟媽一起去。”
高蘅和元敏敏異口同聲說道。
虞夫人笑著拍了拍她們的手:“你們想住哪里住哪里,只是再過幾日,芳華高考成績要出來了,你們還要多陪著她,我看她緊張的很。”
“芳華不跟您一起過去嗎?”
虞夫人淡淡笑了笑;“她父親拘著他在家補習語言,就不讓她一起去了。”
虞芳華要去帝都大學的國際語言系,高蘅二人也是知曉的,聞言就不再多說。
長子二子的學業都沒有讓他們夫婦操過心,偏生芳華,總是差了一些。
“媽,剛才付姨走的時候還讓我們勸您…”
虞夫人冷了臉色:“這話以后別說了,我和虞君謙離婚的事,絕無更改。”
元敏敏柔聲道:“這些日子,我見爸他一直都住在書房,人瞧著也瘦了一大圈,公事也都推了…”
“他裝可憐給誰看?他的事與我也再沒有任何關系了。”
虞夫人面色沉靜肅冷:“我知道他想的什么,不過是想讓我心軟,可是這次,他休想得逞。”
虞夫人連中午飯都沒留在虞家吃,傭人將行李搬上車,她就帶了元敏敏離開。
虞夫人放心不下虞芳華,讓長媳留在了虞家陪著她。
虞政委聞訊立時趕去阻攔。
可虞夫人根本沒讓司機停車,甚至,她連看都沒有向外看一眼,直接就吩咐司機不要減速開出了虞家的宅院大門。
車子開出大門的時候,虞夫人從后視鏡里看到了虞政委不顧形象喊著她的名字狂奔追出來的樣子。
她閉了眼,沒有讓自己再看第二眼,深愛過的男人,結發夫妻近三十年,若說全然的無動于衷,也是不可能。
她只能不去看,不去想,不讓自己再心軟,然后,重復那做了三十年的一場夢。
載著虞夫人的車子漸漸遠去,終于,再也看不到了。
虞政委追到外面車道上,鞋子都不知什么時候掉了一只,酷暑的天氣,他滿身滿臉的大汗,鬢邊一層銀霜,整個人消瘦憔悴,完全脫了形。
聞訊趕來的虞家傭人立在遠處大氣都不敢吱一聲。
高蘅親自去勸虞政委先回來,虞政委只是不肯。
這樣酷熱的正午,他再這樣站下去,原本就虛弱至極的身子,怎么撐得住。
高蘅看的也有些難受,急急打電話叫了虞慕恩回來。
虞慕恩一路飚車回來處理年紀加起來快一百歲的父母婚姻不睦執意離婚的事情,也不免有些焦頭爛額。
只是,原本還怒氣沖沖想到見到虞政委不給他好臉色再斥責他一通。
只是下了車看到鬢邊生了銀霜的老父親像是青澀小子剛陷入熱戀才會尋死覓活的那副模樣,不由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下車冷著臉走過去,教訓自己老子:“該!以前干什么去了?說難聽話氣人的時候怎么沒想到今日?這會兒裝可憐裝癡情了…”
虞政委被兒子訓了一通,卻丁點反應都沒有。
虞慕恩看著他身形都有些佝僂了,幾日功夫又瘦了一圈,也不免心疼起來:“行了,您還是先回去吧,媽既然已經走了,您就是站成望婦石,她現在也不回來…”
“慕恩啊。”
虞政委像是剛剛回過神一般,他垂眸,劇烈的咳了一陣,方才嘶啞開口:“離婚協議在我書桌上放了整整五天了,我一直不肯簽字。”
“但是現在…”
虞政委又怔怔的看向那一條空蕩蕩的道路,碎金子一樣的陽光被揉碎了一般從枝葉的縫隙里篩下來,落在他有些頹敗的臉容上:“我去簽字,然后,你把離婚協議給她送過去吧。”
“您…決定了?”
虞政委疲累的點了點頭:“我和她夫妻半輩子,我了解她的性子,她看起來很柔弱可欺,但實則,她決定的事,是再不可能更改了,我就算執意拖著不離婚,她也不會罷休,若真是鬧上法庭,不過是讓人看笑話,夫妻最后的情分也消磨干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