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秘密終于說出來了,可她心里卻這般的暢快!
多好,比起一無所知被蒙在鼓中,清楚明白的知曉自己的身世卻不能相認,要眼睜睜看著別人鳩占鵲巢而無能為力,連反擊都不敢…
這樣的感覺,才是真正的讓人暢快啊。
那個女人,她高高在上了一輩子,卻養了別人的女兒一輩子,讓別人的女兒錦衣玉食,自己的女兒卻受盡磋磨…
她終于還是相信,上天是公平的,上天絕不會把所有的好運氣,都給一個人。
她的女兒,這一輩子都要做帝都最尊貴的公主,她犧牲一切,如一條死狗一樣茍活著,換來兩個女兒錦繡前程,值了,值了!
靜微病了,見過田小芬之后,她回去大病了一場,整日里高燒不退,昏沉中噩夢纏身,偶爾的片刻清醒,也是沉默流淚哭泣不斷。
厲慎珩動了雷霆之怒,專程將在外的周從叫回,親自審訊田小芬,務必要從她口中撬出那一日和靜微說了什么。
田小芬最初倒還真是嘴硬,不肯吐露半個字眼。
但周從什么手段,上輩子靜微不懼怕厲慎珩也不懼怕厲家的人,偏生每次看到周從都覺得汗毛直豎。
就是因為他瞧著面容普通,笑起來也慈眉善目的,卻偏生每每出手都讓人聞風喪膽。
田小芬本來也只是個普通人而已,又不是那種訓練有素錚錚鐵骨的殺手特工,皮肉之苦她根本捱不住。
周從連一分本事沒用出來,她就吐出滿口碎牙,嚷嚷著她會和盤托出,只是,她要親自和厲慎珩說。
周從立時讓人傳了消息回去,靜微渾渾噩噩中聽到‘田小芬…周從…招供…’這樣的字眼,竟是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高燒不退,整個人頭暈目眩幾乎支撐不住,汗水涔涔的手指卻攥著厲慎珩衣袖:“別去,含璋…你讓人,去幫我打聽一下帝都虞家的消息好不好…”
她身體虛弱至極,這幾日昏迷不醒斷續都在沉睡,但實則腦子沒有片刻休息放松下來。
田小芬的話,她不愿相信,可她卻又不能冒任何風險,那個人…她或許就是她的親生母親啊。
更何況,就算她不是,她也不希望她受到任何的傷害。
厲慎珩看著她虛弱至極,仿似被抽走了所有精氣神一般,她這般難受痛苦,可他卻不能為她分擔分毫。
“微微,外面的事情你不要管了,你先好好養病,好不好?”
靜微虛弱的閉著眼,卻緩緩搖了搖頭:“含璋,拜托你了,我想要知道虞夫人現在的消息…”
“我們之間永遠用不到拜托這個詞,微微,你想做什么,想知道什么,我都會讓你如愿。”
厲慎珩扶了她躺在床上,直接吩咐周從:“讓人打探一下虞家的消息,尤其是虞夫人的近況,事無巨細,都要弄清楚。”
周從應聲而去,
他行事向來干脆利落,又穩妥縝密,往往厲慎珩讓他做一,他就直接做到了三。
也是因此,厲慎珩才這般看重他,畢竟這樣的得力助手,沒個十幾年,歷練不出來。
前后不過兩個小時,周從就親自來回了話。
一些虞家私密肯定不會輕易得知,但幾件大事,周從卻都摸清了。
“虞老太太本來要回老家去,忽然就病了…”
“虞政委夫婦好像生了嫌隙,現下都是分居的狀態,虞夫人一個人住在虞家最邊上的小院里,我讓人打探得知,他們夫妻二人好像在鬧離婚,但虞政委將這件事封的很死,虞家的傭人根本不敢多說一個字。”
“還有,就是前幾日,虞夫人好像是突然病了,虞家日日不斷有醫生上門去…”
靜微驟然攥緊了厲慎珩衣袖,田小芬那些話語,好像又浮翩在耳邊:‘母女相認之日,就是母陽相隔之時…你說,是不是很有趣?’
‘只要你敢動和她相認的心思,只要你敢泄漏蛛絲馬跡,她身邊的人立刻就會動手…’
靜微攥住厲慎珩衣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松了開來:“含璋,你讓周從把田小芬給放了吧。”
田小芬是生是死意義不大,如果因為她的事,牽累到虞夫人受苦,那不啻于是剜了她的心一樣疼。
“微微?”
“含璋,你聽我的,把她趕走吧,我不是可憐同情她,只是現在,我有難言之隱。”
靜微緩緩支撐著從床上坐了起來:“等我病好了之后,你能不能把帝都權貴圈子里所有人的照片畫像都給我弄來?”
“微微,究竟有什么事,要連我也瞞著,連我都不能說?”
他并非是逼著她對自己沒有絲毫的隱瞞,只是他太心疼她這樣,一個人默默的扛著所有事情,他希望她能無條件的信賴他,依靠于他。
可是,讓她怎么說呢?
說她上輩子無情無義負了他,害的他英年早逝一無所有,這輩子她是補償他的?
她沒有為他做過什么,她心里一直都對他存著愧疚。
這一次,若她能想辦法知曉前世幕后黑手是誰,這一生讓他先避過這一次兇險,她大約才有勇氣對他說出這一切。
她不是怕他知道了一切不再愛她。
她怕的只是,他從此會認為阮靜微做的一切都是在還債,而不是因為…
她真的早已愛他入骨。
“你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
她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厲慎珩很久都沒有說話,那樣的沉默,像是鈍刀子在割著你的肉一般,讓人難捱無比。
她以為他會生氣,或者會失落,再不然,他會直接站起身走人離開,讓彼此冷靜一番。
可長久的沉默之后,她等來的卻是一個緊緊的擁抱。
厲慎珩低頭,下頜抵在她發頂上,她聽到他有些低落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靜微,這世上只有你一個,能讓我連底線都舍棄不要了…”
她驀地咬死了牙關,脹痛的眼眶中有滾燙的淚要滂沱落下,她死命的忍著,可卻還是沒能忍住,眼淚濕透了他的襯衫,滾燙的熨帖著他的心口,他摟著她的手臂,一點一點的收緊,像是要將她嵌入他的骨血皮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