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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雁鶩相呼

———遣懷  車師國,交河城。

  西域都護夏侯淵高居上座,看著西域長史游楚將手中的一方小小金印交到車師前部王的手中,那枚金印上有蛇紐,鈕上滿鏨魚子紋,印面陰刻著“漢車師侯”四字。蛇紐是朝廷頒賜給蠻夷的特別金印,這枚金印,代表著車師前部王正式成為朝廷屬下的車師侯。

  原車師前部王、現車師侯跪在地上雙手捧起金印,感激涕零的叩首謝恩,雖然從‘王’降成了‘侯’,但他借此獲得了強大漢朝的支持,統合了分裂已久的車師前后部,這是歷代先人都做不到的事業!只聽游楚面色鄭重的告誡道:“從今以后,爾等務得忠心侍奉朝廷,遣使貢獻,襲漢家制度,聽漢家法令,改漢家風俗,倘或不依,必遭天譴!”

  車師侯恍然想起不久之前慘死在他面前的車師后部王,多年的宿敵就那樣輕易的死在他的腳下,包括車師后部一千余頑抗的士民,想到短短幾天,夏侯淵便神速似的奇兵天降,車師后部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一舉蕩平。前車之鑒不遠,車師侯那里敢再有半分不服的心思,在一旁曾到長安留學、并請來天使的兒子的催促下,他戰兢起來,無比恭順的接下了金印。

  隨后夏侯淵便道:“車師侯國地大民寡,漢軍初至,萬事以穩為要,決不可出現任何動蕩。其后朝廷將遷軍民屯墾,爾等也要各自相安,不得欺凌殘虐。”

  車師侯知道這是對他的警告,面對漢廷的滲透,他也無能為力,只得暗自嘆息,一時也不知當初派兒子去長安求援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游楚正要說些什么,卻見夏侯淵的長子夏侯衡從屋外走進,與夏侯淵耳語一陣。車師侯等人見狀,紛紛識趣告退,游楚站在原地,與留下來的漢軍將校們看著夏侯淵,想知道發生什么事了。

  夏侯淵一臉輕松,對游楚等人說道:“蔣干等使者周行諸國,在龜茲遇到些麻煩,所幸彼王聞得我大軍開來,心有畏懼,現已將天使等人禮送歸來。”

  “龜茲王無禮,損我天威,都護何不奉節討伐?”戊己校尉馬超忿忿不平,上前抱拳說道:“末將愿為先鋒,斬龜茲王首級以還!”

  他一入西域便如魚得水,在這個充斥著暴力與野蠻的地方,馬超感受到了在關中、涼州從未有過的自由暢意,光是一個車師后部并不能使他滿足,若是能夠連克諸王、威震西域,那才是不枉來這人世一遭。

  夏侯淵知道馬超的好戰想法,他也迫切的需要在西域干出自己的功勛,其實能從涼州屯田中郎將任上來到西域,中間頗費了不少波折,其間也少不了曹操的大力付出。這不單是關乎他一人的功名,更是關乎夏侯氏、曹氏兩家的未來,因此,他只略一思忖,便同意了馬超的請戰:“也好,單是討伐一個車師后部,不足以彰我軍威。西域隔絕數十載,人心早異,是要有一場大勝才能讓彼等徹底心服。”

  游楚也笑著贊同說:“用兵也好,不過都護手下這三千兵是從涼州帶來的精銳,離鄉背井,少一個都讓人心疼。這龜茲雖是西域強國,但也犯不上讓都護兵先登破陣,我看還是請都護用節,征調諸國出兵,由都護選一將率領征伐。一者可壯大聲勢,再者能借此分辨諸國有哪些效忠朝廷、哪些懷有異心,最后也能保存實力、消耗諸國之兵…”

  夏侯淵這次出玉門關,被皇帝特別賜予了假節,有權力征集、調動西域所有藩屬、燧堡、屯田兵馬,他對游楚的建議大加贊賞。而馬超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帶兵出戰,并不在乎手底下的兵是漢人多還是胡人多,他相信自己的武勇,任何一支兵馬都能在他手上脫胎換骨。

  這次馬超長進了不少,先是表示諸國之兵都是烏合之眾,為了一戰而下,還需要請夏侯淵派些許中軍精兵壓陣才能有所成就,暗示夏侯衡也跟著他一起去分揀戰功。夏侯淵大喜,當即命游楚發檄文、以龜茲王待漢使無禮為由召集周邊諸國兵馬,由戊己校尉馬超統率,不日征討龜茲。

  令下之后,夏侯淵對游楚說道:“我早已知蔣干一行不會順遂,西域胡人與涼州羌人一般無二,不將其打服了,誰敢信他口中的忠心赤誠?”

  游楚微微皺了下眉,略帶告誡的說:“都護但管軍馬,宣化一事,自有尹默、張魯等人主事。就連在下,也只是治理民事,不過歸于都護府下,可以為都護參謀籌算一二罷了。”

  夏侯淵恍然一笑,淡淡說道:“我明白這個道理,不過順口一說。”接著,他又對游楚表示親近道:“眼下宣化有尹默、張魯。屯田這邊,軍屯有孟子敬,民屯尚無漢人遷來,麾下總不過海頭、伊吾、交河等城,以你的大才,何必做這些瑣屑的事!還是與我一同謀劃經略西域,縱橫諸國,早日克奏膚功要緊。”

  他長于設變,短于總眾,身邊最需要游楚這樣的才智之士,而且在今后的西域,游楚遲早要獲重用,所以夏侯淵想借此結好對方,為自己出謀劃策。

  游楚一笑,他從來都是率性自由,有他自己的堅守,只要大事上不犯糊涂,小事上都任他由他:“都護說的是,其實此戰不單是要折服龜茲,更是為了借機收回都護府治所,烏壘城。”

  “烏壘?”夏侯淵好奇的問:“都護治所不是在海頭么?”

  “都護有所不知,海頭其實是西域長史的駐所,自光武皇帝中興以來,于都護一職便不再重設,只以長史代行都護之權,其治所也由龜茲、焉耆之間的烏壘退至海頭。”游楚見夏侯淵不清楚個中詳情,便娓娓道來:“烏壘當西域要道所經,由此往西可去龜茲、姑墨、疏勒;往南有道可通鄯善、且末、于闐、莎車;往北經焉耆、車師可去山后六國和烏孫。只有收回此城,您這個西域都護才算是名副其實。”

  “那現在烏壘是歸誰所有?”夏侯淵動了心思,這可是漢家故土,豈有不收之理。

  “應是歸屬焉耆。”游楚接著說:“都護也不用急,此番征討龜茲,必要途徑焉耆,而焉耆國小人貧,無綱紀法令。屆時假道滅虢,未為不可。”

  夏侯淵由此心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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