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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單騎入壘

  長安城外。

  樊稠的營地就在長安昔日、也是如今漸次恢復繁華的五陵原一代,這里有歷代漢家先帝的陵邑,戰略位置雖不算有多重要,但人民富庶,也是樊稠最看重的地方。

  只是今日樊稠的心情有些躁動不安,他也說不上這種煩躁是從何而來,朝中有人想要對付他,而且還是當年河北的那一群士人。這件事不是已經解決了么?他想起為了這件事當初可是夤夜懇求賈詡念在西涼故人的情分上指點明路,如今風波又起,而賈詡卻不肯再見他了。

  “這個老狐貍!”憤怒的樊稠一把將桌案上的饌食掃落下來,狠狠地說道:“若是我身家不保,你也別想好過!”

  他對著帳門不斷的咒罵著,可真要他如何如何,樊稠卻又說不上來該怎么辦,畢竟賈詡太精明了,他手中沒有任何關于對方的把柄,僅僅是與他說了幾句敘舊的話——可這又能說明什么呢?

  樊稠有心進城找董承求助,可他同時也知道,曹操已經得了詔書要節制他麾下的這一萬余兵馬。從西涼提勁卒跟隨董卓征戰多年,到如今成為除開河南尹張濟以外碩果僅存的西涼余部,樊稠比任何人都清楚兵權對一個武將的重要性,幾乎等同于生命。

  這支兵馬是他的保障,樊稠無法想象若是沒有了這支兵馬,自己將如何在一群仇敵面前保存自己的性命,但到了如今這個天下,這么點兵權并不能成為某個人的護身符,反而還會起到消極的作用。

  他不愿意將手上的兵權拱手讓人、并從此以后聽人節制,同時又將希望寄托在董承的身上,盼著董承能看在彼此同氣連枝的份上,能在朝中為自己多做聲援。于是他不顧天子詔令,尋了個拙劣的借口閉營自守,拒絕曹操的幾次召喚,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手上僅有的權力。

  這同時也是一種鴕鳥的心態,樊稠自以為這樣做皇帝與朝中公卿們就會退讓,就會考慮到他的感受。可有的時候,個人的感受是不被尊重的。

  “都給我把大營看好了!”樊稠有些不放心,大聲囑咐著屬下,幾乎有些色厲內荏的味道:“誰也不準放進來!如今左馮翊羌人又生亂子,我等肩負護陵之責,一定要嚴加戒備!”

  他胡亂找了個借口緊閉大營,做出了冥頑不靈的姿態,大不了就這么硬碰硬的干下去,當初王允要殺光涼州余部,自己與董承等人不就是沒有坐以待斃而搏得生機么?就算這次不行,干脆就北走上郡、途徑北地、安定等郡一路殺回涼州去。這一帶人煙稀少,駐軍不多,而涼州地方又因為征西將軍曹操的離任而再無一個為首的大將統籌諸軍,可以為樊稠提供廣闊的施展空間。

  只要他就這么堅持下去。

  然而事與愿違,他的軍令剛傳達下去,親兵便著急忙慌的又跑了回來:“將軍!長安、長安來人了!”

  “有多少人?是誰?”樊稠立即緊張的問道,說不怕那是唬人的,他知道自己手中這些人對上南北軍會是什么結局,只是沒有死到臨頭,他仍存著一絲幻想。

  “就、就兩個!”親兵的話讓樊稠頓時松了口氣,可他隨即又說道:“他說他是衛將軍,奉詔命犒軍,手上還持著節!”

  曹操來了!

  僅僅只是來了兩個人就讓樊稠心中驚駭不已,他知道曹操這些天其實要來早就來了,之所以奉詔后遲遲不動,就是在等著今天這個時候!他忙慌不擇言的說道:“衛將軍出行,哪能沒有前后扈從,這是假冒的,快攔住他!”

  然而他麾下這些兵馬并不是鐵板一塊,經過幾次戰斗減員,樊稠麾下的兵馬早已不是涼州舊部為骨干的半私人部曲,而是混雜著大量冀州、關中等地的青壯。這些青壯大都是樊稠在魏郡攻掠塢堡搶奪來的,平常時期還好說,現在哪里會真正將樊稠的‘亂命’貫徹下去?

  樊稠匆匆跨上馬背,還未來得及往前行幾步,迎面便見到曹操騎在馬背上的矮小個子,其實他當年隨董卓在雒陽的時候就曾見過曹操一面,只是那時曹操其貌不揚,又常跟在袁紹幾個人后頭,并沒有太多讓樊稠留意的地方。

  沒想到兜兜轉轉,曹操竟然超過了袁氏兄弟,成了大漢的衛將軍,還位在他之上。

  曹操一眼就看到了多年前的‘熟人’,他招呼也不打,當即勒停了胯下駿馬,微微將手中的節持起來昭示一番,向四周宣告道:“有詔,樊稠多年委曲順服,雖沐王化,然狼子之心不改,竟為尤甚。著衛將軍、費亭侯曹操前往拿問!”

  “給我拿下!”曹操往后一揮手。

  不等樊稠如何反抗、強辯,典韋徑自拍馬而出,單一只手就擒著樊稠的肩膀,將其猛地從馬背上扯了下去。

  樊稠在地上摔了一個啃泥,顧不得爬起,在地上不住怒喝。

  曹操沒有理他,典韋則是面色一怒,竟從馬上跳了下,熊一般魁梧的大漢就那么跳在樊稠的背上。樊稠喉頭一甜,吐出一口血后便不省人事了。

  近旁本還有幾個親兵想走過來,但看到典韋那副兇神惡煞的樣子,一時之間都不敢挪步。

  曹操遂不顧樊稠在地上如何,當即招來了營中校尉、都尉等副將,宣達了朝廷的詔書,責令整頓軍紀,裁汰老弱與刁滑不順之徒。

  過了半天,曹操從涼州帶來的虎豹騎在曹休、曹真兩個本家子侄的帶領下趕到了大營,內有詔書、外有強兵,樊稠所部很快被收編,隨著曹操奉詔書持節斬殺樊稠,董承手中唯一一支聽命于他的兵馬就此告終。

  “此間事了,我要立即入宮奏明,你二人要嚴守營寨,不可輕離!”在初步解決完此間的兵馬后,曹操衣甲未換,對曹休、曹真兩個后輩叮囑道:“全軍上下皆暫懾于朝廷之威,不敢擅動,但軍心并不算安穩,有那幾個校尉、都尉與樊稠向來親近的,也不得不防。”

  曹休、曹真兩個年輕人初次獨自擔當大事,臉上俱是興奮之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對曹操的話連連應諾。

  “你二人俱是我一手教出來的,如今也是寄予厚望。”曹操看著這兩個被自己待若親子的親族,眼底一時沒有看向曹昂、曹丕等親子的嚴厲,而是飽含著某種暖意道:“不要覺得把你們從涼州帶回來是阻了你們戰場立功的路了,我知道你們這一路上頗有不愿——”

  他伸手止住了二人將要做出的辯解,用馬鞭輕輕拍打著上的塵土,頭也不抬的說道:“但你們只需記得,我視爾等如親子,以后也絕不會虧待了你們!”

  曹休二人面色肅然,抱拳領命:“謹諾!”

  “把這些兵練好!等我回來后再行裁撤,并上虎豹騎,留足五千之數,以后有大用!”曹操最后囑咐了一句,便將此間部曲盡皆交到了曹休、曹真兩個年輕人手中,便著急的騎上馬,如來時那樣只帶著典韋一人隨行,往長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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