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奇怪,照你這樣說那幾個老兵在營里這么欺負人,上面就不管?不是有憲兵隊和軍法官的嗎?”克洛德好不容易咽下一口粥,問貝爾。
“管啊,怎么不管,可沒什么用。”貝爾陰沉著臉,看來他也有被欺負的經歷:“問題是他們大錯不犯小錯不斷,讓你替他洗雙襪子,讓你給他買點酒和煙絲,不肯就揍你幾下。憲兵來了也只能是訓斥幾句,這點小事夠不上處罰的標準。
可是等他們走了你就倒霉了,一群人一擁而上,打了你你也不知道是誰打的,反正他們都不承認,沒證據你告誰啊!晚上讓你睡覺都不安心,說不定就扔個蝎子蜘蛛四腳蛇什么的在你床上,半夜三更你吵鬧起來還是你倒霉,憲兵來了還會判你違反軍令關禁閉去…”
克洛德明白了,這和他前世所見過的那些網貸公司的高利貸討還者一樣,游走在法律的邊緣地帶。說違法吧,又不是什么大事,警察來了也沒辦法,夠不上拘留的程度。可說不違法吧,偏偏又惡心死人,電話不停的打,油漆潑門,墻壁上被寫滿罵人的話,更讓人氣憤的是,他們還會去騷擾你的親朋好友,弄得你家雞犬不寧。
所以前世的老大告戒過他一句話,那就是寧愿賣房賣腎也不要去借什么網貸,說得天花亂墜,其實就是高利貸,只不過披了一件為民解憂的外套而已。和他們牽扯上哪怕你只借一萬元,到時說不定還了一百萬還沒還清欠他們的債務。
這幾個老兵在軍營中雖然沒放高利貸,可他們的作為卻和那些討債者一樣的惡心。象貝爾剛才所說,大錯不犯小錯不斷,說違禁又不算,只能說是輕微觸犯軍紀,達不到上崗上線受懲罰那地步。
“他們在軍營里就這樣橫行霸道,欺負你們,你們就不會上告,上級都沒辦法管的嗎?”克洛德再次問道。
“管啊,可又有什么用,最多也只能把他們降級,又不能把他們趕出軍營。”貝爾嘆了口氣:“其實這幾個老兵都已經在軍營里呆了五六年,身上還有點戰功。本來他們早就是士官長和士官了,可就是因為總是欺負人,所以才被降級為下士和中士。象那個手腕骨折的恩格,兩個月前還是中士,結果敲詐人被抓了個正著,又被降級為下士。
這次士官培訓其實是他們最好的機會,不過由于他們平時的風評很壞,在軍營里得罪的人很多,以至沒人愿意替他們說話。上面雖然平時拿他們沒辦法,可這會以品行不佳無法服眾的理由早早的將他們淘汰了出去,大快人心,這也是他們一直找你們這些參加士官培訓的新兵麻煩的緣故。”
克洛德也只能無奈的苦笑,做為一個穿越者和重生者,他只想這輩子活得簡單一些,快樂一些,自由一些。所以他可以完美的成為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享受自己重生后的少年時光,不想去考慮太多的問題。即便家里出現他所無法掌控的變故,他也是事到臨頭才想方設法的去改變自己的處境。
現在第一天入伍,和幾個無賴老兵打了一場意料之外的架,本來以為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沒想到背后還有這么多的內情。想到前世網絡上的一句話,那是誰說的已經記不起來了,越是看起來簡單的東西,其實內里越會復雜,你越想簡單的去處理,那結果牽扯出來的東西會越來越多,直到你崩潰為止。
又吞下貝爾喂過來的一勺粥,克洛德問道:“對了,你剛才說這些老兵身上還有點戰功那是什么意思?我記得這幾年我們王國沒和別的國家發生過戰爭啊,他們身上的戰功是哪里來的?”
貝爾笑著回答:“不是發生戰爭才有戰功的,說實話這些老兵能獲得戰功也是走了狗屎運。兩年前卡菲萊茲特郡發生民眾暴亂事件,記得那會我剛剛才入伍,大街上有很多人在游行,要求王國將卡菲萊茲特郡還給納瑟里王國。這當然做不到,那次我們營受命前往哥尼加達城鎮壓那些暴亂的民眾,當時我以為自己死定了…
結果所有人都沒想到,杰姆這些老兵站在第一排只開了一槍,射倒了十來個人,剩下那些成千上萬的游行暴亂民眾把手里拿的那些棍棒旗幟什么的往地上一扔,紛紛作鳥獸散。然后我們營就很輕易的控制住了哥尼加達城的局勢,而杰姆這些老兵就因為開了一槍所以有了一份戰功在身,軍營里的那些軍官也因此比較放任他們,以至他們在軍營里欺負新兵就成了習慣。”
克洛德大為驚訝:“不是吧,這卡菲萊茲特郡都歸我們王國二十余年了,怎么還有土著居民要求復歸納瑟里王國啊?”
“這個我可不知道,”貝爾又喂了克洛德一口粥,皺著眉頭說:“我入伍已經快三年了,都在這里,有時放假也會去哥尼加達城逛逛。怎么說呢,感覺這里的人并沒有將自己當成王國的一員,似乎很排斥我們。而且聽說城鎮秩序還稍微好一些,在野外就得當心,不能落單。否則說不定任何一個本地的土著居民,不管是農夫還是漁民,或者是行商和獵人,都會隨時化身為襲擊我們的兇手,當然這也是我聽那些老兵說的…”
怎么會這樣?克洛德很有些迷惑,二十多年前納瑟里王國在與奧維拉斯王國發生的第二次兩國戰爭中慘敗,不得已割讓了三個郡給奧維拉斯王國作為賠償才求和成功。如今過去了這么多年,沒想到奧維拉斯王國到現在還沒真正的掌控住這三個郡,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不過貝爾是真的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他到藍羽軍團來當兵才三年,一直呆在軍營里很少出去,而且對這些事也沒探索的興趣。倒是旁邊的中年藥劑師了解一些情況,他告訴克洛德,主要是政策的問題。
二十多年前奧維拉斯王國與納瑟里王國發生第二次兩國大戰,當時卡菲萊茲特郡,拉斯頓克倫郡和伯塔阿爾尼亞郡因為鄰近奧維拉斯王國,幾乎是舉郡皆兵,大戰結束后傷亡青壯三十余萬,幾乎家家都有親人喪命在戰場上。而納瑟里王國戰爭結束后也因為國庫空空無力賠償財物,不得已割讓這三個郡給奧維拉斯王國才求得停戰和平。
一是戰敗親人的傷亡,二是三個郡被納瑟里王國當成賠償割讓,以至這三個郡的土著居民從來就不認為自己已成為奧維拉斯王國的國民。還有一點是,奧維拉斯王國在和納瑟里王國進行第二次兩國戰爭的時候,同樣耗費了大量的財物。為了補償國庫所欠下的巨額債務,不得已將收刮的目標放在這三個新歸附王國的邊疆郡上。
戰爭已過去二十多年,但這三個新歸附郡的土著居民仍然承擔著非常沉重的稅額,平均起來,他們比王國其他地區的居民要多繳納近三倍的稅收。比如說,為第二次戰爭所開辟的新稅,戰爭稅早在戰爭結束后一年內在王國其他地區已停止征收,而這三個新歸附的郡卻一直收到現在…
因為貧困,在經濟上屢受王國的壓榨,所以這三個郡的土著居民離心力很強,想復歸納瑟里王國的呼聲很高。而納瑟里王國在戰后經過一段時間的生息,也有了些復興的景象,于是有心人便開始在暗地里挑撥三郡的土著居民鬧事,意圖給奧維拉斯王國添點亂子。尤其是最近十來年,納瑟里王國一直在暗中偷運武器裝備到這三郡武裝那些抵抗和暴亂分子,這也是這三個新歸附郡在這么長的時間里一直實行軍管制度的真正原因。
“其實殺人并不是最好的辦法,”中年藥劑師說:“王隊在這三郡只要抓住手持納瑟里王國火槍或者私造火器的人,二話不說,就是槍斃。殺得越多結果反抗的人更多,有些反抗者暴亂者并不是想復歸納瑟里王國,而是因為他們的親人被殺,出于仇恨才拿起了武器反抗王國的統治。
我們都是底層,不明白上面的大人物腦子里想的到底是什么。事實上只要做到政策一致,讓這三個郡的土著居民和王國其他地區的居民享受一樣的待遇和稅收,再進行基礎教育培養人材,不出十年這三個郡的土著居民就會歸心。而現在實行的軍管制度,分明是將這三個郡當成是新占領地一般的看待,二十多年下來誰能受得了這種收刮和壓迫,特別是在人身權益上,無形中就跟役民一樣…”
就在中年藥劑師滔滔不絕的評論中,克洛德終于喝完了一碗燕麥粥。貝爾接著拿了一條麻布毛巾給克洛德擦臉擦身子,同時將他身上那幾處骨裂傷處的膏藥給換掉,重新包扎好。
等貝爾都收拾妥當后,中年藥劑師總算停止了對王國所實施政策的評擊,他晃了晃手中的藥劑管,自嘲的說:“我也就是在這里說個嘴巴痛快而已,象我們這樣的小人物,根本沒辦法去扭轉上頭拍腦袋所想出來的政策和措施。就算實施不利,也是下頭執行錯誤,不是他們所想的政策和措施不好…”
克洛德無話可說,他根本就搭不上話,也不知道該怎么去接中年藥劑師所說的那些言論。倒是貝爾嘻皮笑臉的接了一句:“佩倫特醫師在我們軍營當藥劑師確實太可惜了,其實你滿腹才華,奈何時運不濟,否則你就是當個總督或是首相都綽綽有余。”
原來這個中年藥劑師名叫佩倫特,后面的稱呼是醫師,這表明他已經或者快要成為中級藥劑師了。
中年藥劑師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都收拾好了嗎,好了你可以滾了。”
貝爾笑著拿起籃子做了個鬼臉往外走,只是走在門口的時候突然停住了腳步,轉身沖著克洛德說:“對了,伙計,你傷好出去后要小心一個叫菲特尼的上士,他是杰姆那幾個老兵的頭。你昨天運氣不錯,菲特尼上士沒和那幾個老兵一起去食堂,所以你們打架的時候他不在場,否則你說不定會更慘。不過今天晚上食堂的廚房老大告訴我,那個菲特尼上士吃飯時揚言說等你出來后給你好看…”
克洛德才不在乎誰給誰好看,他也沒把這個菲特尼上士放在眼里,于是淡淡的道了聲謝。
貝爾走后,佩倫特醫師,也就是中年藥劑師把手里的藥劑管遞到克洛德的嘴邊,讓克洛德喝下。
喝完后克洛德問:“佩倫特醫師,你說那個斯德里中尉回去后上頭會怎么處罰我?”
“怎么處罰,無非是各抽三十皮鞭。”佩倫特醫師一點也不在意的回答:“上頭最喜歡的就是和稀泥了,你們都逃不過這一頓鞭子。不過考慮到你們傷勢初愈,我認為你面臨的很可能是三天禁閉。相信我,比起三天禁閉,你們會更喜歡直接挨三十皮鞭,那地方簡直就不是人能呆的下的,更別提呆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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