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找人幫忙的,但他說會處理好的,怎么、怎么可能會丟在路邊…”
呂永實急怒交加,忽然又帶著幾分僥幸問道:“那個…您確定是我家丹丹嗎?”
“你在哪里?正好過來認一下。”
肖然反問道,他也不確定路邊女孩的遺體是不是呂丹丹,畢竟他沒有見過呂丹丹,只是各種信息基本能對上號而已。
“我在四院旁邊的一家小旅館里,什么路什么區我們也不知道,我們不是本地人…”男子答道。
“那你抓緊時間過來,就在四院南門往西走兩個路口。”
肖然告知了現場地點,隨即又問道:“你剛才講你找的那個人是誰?知道他住哪嗎?聯系方式是多少?”
“是我一個老鄉給找的,叫什么宋二的,他手機號我留的有,我這就找給你。”
呂永實將那宋二的手機號告訴了肖然,接著沒再多說,掛斷了電話。
肖然帶著蔣楓離開醫院,他先是與何曉麗講了一下,讓法醫先別把尸體拉走,等呂永實過去辨認。
隨后肖然又撥通了宋二的電話,第一遍無人接聽,又撥了一遍,鈴聲響了好一會兒才有一輕浮地聲音大聲喊道:“誰啊?”
聽著宋二哪里推杯換盞一片雜亂,不用想此人正在和別人吃飯。
肖然邊走邊道:“宋二是嗎?”
“對,你誰啊?有什么事啊?”宋二大聲回應道。
肖然道:“你是幫著呂永實處理了他女兒的遺體嗎?”
“你誰啊?誰和你說的?”宋二警覺起來。
肖然冷聲道:“我公安局的。”
“喲,警察同志,你好!”對面宋二連忙恭敬道:“沒有沒有,我怎么會幫人處理尸體呢,現在都送殯儀館!”
“你別裝不知道,你是不是把呂永實女兒的遺體,扔在連西大道的綠化帶里了?”肖然嚴肅問道。
“啊?我、我…”
宋二那邊一陣驚慌,急忙解釋道:“警察同志,我沒扔,不是扔,是暫時在哪放一會兒,當時有點事迫不得已,我這就過去拉走…”
“那你趕緊過來!”肖然沒有嚇唬宋二,萬一把他嚇跑了,想找人又得費一番功夫,不如讓他以為自己沒多大事,主動過來。
果然,一聽肖然話里似乎沒有要追究的意思,宋二大喜過望,連聲應道:“我這就去,我這就去,馬上到!”
掛斷電話后沒多久,肖然與蔣楓便回到現場,此時呂永實以及那個宋二都還沒來到。
肖然將情況簡要向何曉麗做了匯報,見情況基本明確,何曉麗拿起對講機讓王俊名等人回來。
又過了幾分鐘,一對衣著樸素、面帶悲色的中年夫婦,火急火燎地跑了過來,一見現場警察,男子連忙喘著粗氣喊道:“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我就是呂永實,剛才你們有人給我打電話的!”
何曉麗讓二人過來,呂永實立馬上前,悲切問道:“警、警察同志,我、我女兒在哪呢…”
此時女孩的遺體已經被抬進法醫科的那輛依維柯,何曉麗讓人把車后門打開,領著二人走了過去。
余雨俯下身拉開尸袋拉鏈,女孩那有些發青的小臉甫一露出,探頭看著的那名中年女子撲了上去,本就微腫的雙眼里淚水奪目而出,張著嘴心疼的都喊不出聲了。
“怎么會這樣…我閨女怎么會被扔在路邊…”呂永實悲憤異常,拿出一部早過時了的老人機,撥通宋二的電話就要質問。
電話還沒接通,一輛后斗帶棚子的電動三輪車便在路邊停了,駕駛席上走下一個約莫四十歲左右的消瘦男子,尖嘴猴腮推著短發,探頭探腦地朝這邊望著,一時不敢過來。
“姓宋的,我干恁娘…”一看見宋二那張臉,呂永實立時紅了眼,大怒地叫罵著,揮舞起拳頭要與宋二來一場接觸。
還好兩人沒有撞到一起,蔣楓攔腰擋住了呂永實,任憑呂永實如何掙扎都掙脫不開蔣楓的大手。
何曉麗擺了擺手讓宋二過來問道:“這女孩的遺體是你丟在這的?”
一聽這話,宋二頓時急道:“不是,不是丟,我就是當時有點事,我朋友喊我拉點東西,暫時在這放一會兒,我收了她家錢了怎么能不辦事!我這就拉走,這就拉走…”
“拉什么拉?把人遺體就這樣放路邊虧你想的出來!”何曉麗厲聲斥道,手一揮:“拷上帶回去!”
沒等宋二反應過來,肖然已經拷住了他的手腕,見此情形,宋二慌忙解釋道:“不、不是,警察同志,我真不是故意的,是他們花錢讓我幫他們處理尸體…”
“你幫著處理尸體?你是殯儀館還是火葬場,你有什么資格處理遺體?”
肖然冷聲道:“而且你這樣將遺體堂而皇之地暴露在路邊,已經構成了侮辱尸體的行為,嚴重的話是要判刑的!”
“不、不會吧…我、我真不知道這是違法的啊!”宋二腦袋一陣發懵,忙不迭叫道:“這都是他們花錢找我幫忙的,我真的是無辜的啊…”
將宋二及呂永實夫婦帶回局里,一番查證之后,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終于清楚了。
原來,呂永實一家是臨省人,呂丹丹最近得了某種心臟方面的疾病,由于家住山村經,濟狀況較差,再加上呂丹丹大姑夫弟媳的某表親在臨安似乎混的不錯,詢問之后得知在臨安這邊治病要比家里花費少上許多,而且醫療水平還有保障。
于是在女孩的大姑及其弟媳吹牛般的作保之下,女孩一家人千里迢迢的來到臨安。
然而昨天剛到臨安不久,呂丹丹的病情突然惡化,等那位老鄉接到呂永實一家,再送去醫院搶救,已然來不及了…
“請節哀。”
何曉麗抽了幾張紙巾遞給肝腸寸斷的呂永實夫婦,平復了一下心情,輕聲問道:“為什么找宋二幫著處理?而不是把孩子帶回去辦理后事,或者聯系殯儀館?”
“我們老家的風俗…在外面沒的年輕人…是不能帶回家的…”呂永實紅著眼眶抽泣道。
聽聞此言,王俊名憤然道:“這是什么風俗!社會都發展到這地步了,你們哪還講究這些?”
“是不太信了,所以最開始是打算雇個車回去的。”
呂永實低聲道:“但是人家一聽要拉遺體,要么不干,要么漫天要價,而且你們這邊殯儀館的價太貴,我們…實在沒有條件…”
在場眾人久久沉默,縱然他們是令犯罪分子聞之色變的精英警員,對于這種事情,依然是束手無策。
站在女孩父母的角度想想,他們失去女兒已經夠悲傷了,如果真的不差錢,又怎能將女兒的遺體交到一個陌生人的手里去處理?
肖然想起之前有個同事說的一件事,那同事說他大伯意外去世的時候,發現時人已經僵了,打殯儀館的電話讓人過來。
人家到家一看,張口就說如果讓他們抬尸體下去,下一階樓梯多少多少錢,結果算算八層樓要七千多塊,那同事剛結的婚,還有妹妹在上大學,幾千塊錢不是拿不出來,但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最后那同事的父親咬咬牙,喊上另外兩個堂叔叔,一階階親自給背到樓下,那同事說這事的時候不斷感慨,這要是真不差錢,誰愿意這么做?
沉默了一陣,何曉麗開口問道:“所以你們就把遺體交給了宋二處理?你們是怎么聯系上他的,他又是怎么說的?”
“是那位老鄉給的電話號碼。宋二說包在他身上,明天肯定處理好…”呂永實低聲道。
“處理好的意思是?”何曉麗試探著問。
呂永實嘴唇一陣顫抖,“把骨灰送來…”話沒說完,又抱頭痛哭起來,堂堂七尺男子漢,哭的是那樣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最終,宋二被刑事拘留,至于呂丹丹,眾人湊錢幫著聯系了殯儀館。
夜已深。
望著窗外紛飛的大雪,肖然心中暗暗自語,愿人間沒有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