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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速戰速決期

  原來釜中,翻騰著魚眼大小的湯泡,其上浮著的,全是抱著小芋和筍笥的......蛙。

  廣府人有什么就吃什么,尤其愛河鮮海味,蟹、魚、蛤蜊、鱉皆食,蛙更是逃脫不了魔爪。

  所謂的“賣燈芯”,即是在大釜中將水先燒沸,隨后下小芋或筍笥,再撒入紫蘇,一會兒就把蛙扔進去,蓋上蓋,揭開后,只見蛙各個都熟透,還抱著芋和筍笥,瞪眼張口,故而被戲稱為“賣燈芯人”。

  可高岳看到這道菜的模樣,不由得惡心異常,就推脫說自己胃中不適,不能再食用。

  杜佑就說:“怕是方才衛公食用赤蟹受了涼氣,這紫蘇和蛙,最能發散中氣,恰好可趁熱而食,如此兩相調和。”

  “不,不用。”高岳堅拒,說只飲酒便好。

  散席后,高岳見明懷義飽腹后,又從袖中拿出兩顆丸子來,一顆雪白,一顆赤紅,塞入嘴里,吃得酣暢不已,就叱責他說:“癡兒,你已吃得夠多,為何還要吃蔗糖丸?豈不知這糖最易使人肥胖?”

  明懷義就拍著胸堂對高岳說:“阿爹不知怎底,自從吃了這蔗糖丸,俺就好像長了兩個胃,一個吃飯食再飽,可另外個還能落下這蔗糖丸來。”

  對此高岳也只能搖搖頭,對明懷義是聽之任之。

  然后面對高岳,杜佑有點緊張,便問:朝廷給我兩年的期限......

  高岳立即就勸慰杜佑說,杜公的長處在理政和學術(不會打仗)上,我這次前來,就是向天下昭告,這嶺南的經驗啊還是能行得通的,對付黃少卿叛亂,嶺南截留煞割務和海鹽,我淮揚截留鹽利,軍費便是充裕的。

  杜佑會意,就從案頭取來卷書稿,給高岳看。

  高岳一看,題頭是《天下可再行封建論》,便急忙壓住杜佑的手腕,勸說道此書狀絕不能外泄姓名。

  “衛公安心,這書狀隨即就假托人名,送往長安街市上刻印。”

  高岳也點點頭,對杜佑說,這也就是個試探,要是反對的言語太盛,就不可以逆輿論而行。

  “原來只是試探?”杜佑還以為是水到渠成的。

  只要自己的這篇書狀,能取得朝野認可支持,那么順帶就讓嶺南,還有......封建化,當然我們還是會支持效忠長安大明宮的。

  對于此,高岳的想法是:“現在革新不能拖延,我們確實要有敢于試驗的勇氣,不要畏懼是對還是錯,對了便要堅持,錯了就及時修正,杜公你的封建論也是相同,如能得到支持便可推行,如果得不到......就不要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而后高岳話鋒一轉,“只要這次平蠻功成,所有的都好商量。”

  杜佑的心思,這才轉向到軍事上來。

  正廳內,杜佑讓軍吏懸起巨大的錦圖,來請益高岳進行軍事部署。

  在高岳的眼前,嶺南西道的州郡通道分布,恰好呈現個巨大的十字形。

  桂管經略府(桂林)在十字形的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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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邕管經略府(南寧)在十字形的中央;

  容管經略府(今廣西容縣)在十字形的東面;

  交管經略府也即是安南都護府(現在的越南北部)便在十字形的南面;

  至于黃洞蠻盤踞作亂的西原州,自然就在十字形的西面(今百色)。

  而容管,恰好是西道出入嶺南廣州的界限,故而杜佑的軍隊大多駐屯在此處,即容管、藤州和梧州一線。兵鋒正銳的黃洞蠻叛軍,據杜佑說,已連續攻陷桂、邕兩管十多州,現正據郁林州,另外黃少度一路叛軍,沿桂管水路北進,已逼近湖南。

  “黔中道有大山,嶺南北有大山,這桂管夾在其間,正好是條走廊,更有水路相濟,既桂管已失,而湖南觀察使下的邵、永、道三州便是重中之重,此三州如再失,賊人即可扎排筏沿湘水北上,越衡山,直抵潭州,潭州如失,便可入洞庭,鄂岳、江陵、襄陽皆會被其害。”

  其實高岳所說的,正是本位面晚唐時黃巢入廣州后,再進中原的行軍路線——只不過黃巢沒攻克襄陽,便往東進入江淮間,最后以江淮為跳板,依次破洛陽,陷長安,唐僖宗倉惶逃入西蜀。

  “所以我的方略是,先在邵、永、道三地,阻住黃洞蠻借此路北犯;然后杜公繼續死守容管一線,不讓黃少卿、黃少功東進;而我則親率武毅軍、鎮海軍和白水軍,出其不意,走廉州、欽州一路。”

  杜佑看著錦圖。

  這廉州和欽州,正好越過雷州、崖州(今海南),橫在容、邕和安南之間。

  “安南、西原的俚僚聯合作亂,互相聲援,我可行海路登陸廉、欽,既可據合浦(今北部灣),海行可直入安南府,也可直趨邕管經略府,切斷郁林州黃洞蠻猬集地的后路,斬他們的后腰,如此主動權便在我方之手,這斷是神來之筆。”

  高岳很是得意。

  這一招,便是公元八世紀末的“仁川登陸”翻版。

  并且高岳還認為,事不宜遲,最多十日后就得在廣州行船出發,過崖、雷間的海峽上陸。

  因為整個嶺南地區,從東道潮州起,直到西道的西原至,縱橫兩千里,全是瘴癘肆虐的地帶,高岳知道,讓人談虎色變的瘴癘,其實不是毒霧,而是蚊蟲的叮咬而產生的瘧疾。

  想要對付瘴癘,有個長久的辦法,那便是伐木燒草,清理水道,擇海風涼爽處,建立城邑來,嶺南現如今幾個大的州縣聚居點,總體就是這個思路;

  除此外,也有臨時應付的辦法,比如攜帶柴胡、黃岑、黨參等草藥,然后屯營便在高峻山嶺處,躲避蚊蟲,可治標不治本。

  算來算去,最合宜的辦法還是趁季節空檔,速戰速決,直搗賊巢。

  深秋到冬季,嶺南的瘴癘是平復的,因蚊蟲此刻都死了。

  春三月至夏,俗稱“瘴起”,也就是天氣熱了,蚊蟲漫山遍野生出來,那時大軍很容易瘴癘風行、水土不服,死者起碼十有四五,甚至十去其九都可能。

  之前杜佑和黃洞蠻正面對決,倒也屢戰屢勝,可一到夏季,士卒疫病極多,戰斗力銳減,損失慘重,現在只能固守容管而已。

  而高岳則決心抓住,現在到來年春四五個月的寶貴時期,“速戰速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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