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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廣府蔗糖丸

  漳州浦處,自本地和泉州而來投效的白水郎,足有萬人,各個綁上赤紅色抹額,擊鼓如雷,開始繞著高岳所處的五牙樓船,對著其上歡呼不已。

  他們原本都是福建的邊緣人群,因地區狹窄耕地有限,故而只能做海上的生計,先前的官吏大多歧視他們,幾乎視他們為賤籍,有時目為海賊,只允許他們在船上生活,多虧先前觀察使鄭絪鎮撫得力,現在高岳又答應將他們收編,由是各個歡欣鼓舞。

  五牙大樓船上,高岳居于彼處,揚出云浮劍,對著他們高呼:“自此而后,你等便不再是白水郎,而是白水軍揚州、楚州,各辟一區,供你等駐屯舶腳,待到朝廷征召,須得個個奮勇盡忠往前。”

  白水郎們便悉數在各自船上,對高岳拜倒,然后仗楫如飛,齊聲高呼:

  “東去無邊海,

  西來萬頃田。

  松山砂徑合,

  朱紫出其間!”

  白水郎和游艇子的草撇船,居然有三百多艘,他們的船大多狹長,船身高峭,船篷可以卷起,且人人劃槳,如此順風張蓬,逆風用槳,可以說是進退自如,猶如海中的驃騎。

  自泉州浮海至于廣州,足有千里之遙。

  高岳便讓張熙和柏良器做出行軍計劃,最終路線確定為先從泉州到潮州,而后由潮州一鼓作氣躍至海豐,再趁著零丁洋今珠江口漲潮時機,入番禺城,與杜佑會合。

  至潮州時,高岳在甲板上見到了海灣處來去浮游的巨大海鱷,不由得慨嘆,“人們都說潮州有兩害,一是瘴癘,二是鱷魚。現如今正處于深秋,瘴癘平歇,可鱷魚卻依舊囂張。”

  柏良器便對高岳說:“仆在江東,也曾聽說過這潮州的鱷魚厲害,成年男子被它撕咬,須臾就軀體碎裂,所以小些的漁船或排筏,根本不敢出海。”

  “給我用火銃射擊驅散,以壯軍威,以消人恨。”高岳偏要找鱷魚的晦氣,便揮手大呼。

  海鵠戰船上,鎮海軍的士兵們便架起神雷銃,銃口伸出毛竹窗孔,砰砰砰發銃不絕,彈丸擊中海水面,激起朵朵水柱,不少巨大的鱷魚被打中,血滲出覆滿海水處,掙扎著往岸頭上游,有個別不知死的,發怒襲擊海鵠船,結果被士兵居高臨下,用長槊給扎中刺死,用橈鉤拖著翻起白色肚皮的尸身,斬浪而去。

  潮州城的百姓和軍卒見到此情景,無不歡呼,將衛國公奉若神明般。

  高岳就讓船中的工匠,把大鱷魚尸體的皮給剝下來,用于制作鎧甲,而血淋淋的肉身則懸在五樓牙船的船首,沿路鱷魚無不避讓退散,艦隊繼續前進。

  抵達海豐做停泊休整后,船隊再次出發,開始入零丁洋。

  洋面的東側,有綿延的大島,高岳遠望,知道這里就是后世的nn所在,更北面就是天尊老人畫的一個圈。

  在浩渺的零丁洋處,船隊開始轉向,最終在東莞縣的虎頭山下碇,此處距離廣州府所在的番禺城已不遠,高岳和三衙、幕僚們登上虎頭山,往東而望,只見此處大有甘蔗田,又有零落處于其間的煞割務的廨宇、塢壁,還有一區一區的煞割戶多是羌人和黎人,還有俚僚的居屋,更遠處的森林,還有毀林辟荒的煙火彌漫不已,“有誰想到,這里在千多年后,居然曾是整個天下的娛樂之都呢?”高岳不由得陷于了歷史的迷思。

  最終整個船隊,停泊在番禺新南城的蘭臺下,杜佑親自來迎,請衛國公入軍府當中。

  而武毅軍、鎮海軍、白水軍,全部宿留屯營在西城壕溝外,內是廣州的蕃寶坊,里面多有胡商出入,各個高鼻深目,引得士兵們很是好奇。

  杜佑十分慷慨,對待援兵那是沒話說,非但有稻米、果酒,還給每位援兵一匹特產蕉布,及兩顆蔗糖丸。

  武毅軍士兵最喜歡蔗糖丸,都說吃完后,抵得半斗飯,人會變得精神抖擻。

  “直娘賊,真的如此有效?”明懷義不信,便吃了顆,吃完后果然大呼爽利,說口舌生津,周身像泉涌般,有的是氣力,能挺著長槊騎馬,再突三次敵陣,也不枉俺行得三千里海路來到這里。

  廣州府的軍吏就笑著對明懷義說,這蔗糖丸啊,哪怕在長安也得要五品上的貴人才能吃到,不過各位上陣殺敵時,臨陣前杜公都會供應兩顆。

  明懷義嘴饞,就問阿爹啥時候能讓俺們在淮揚,也吃到這甘甜可口的丸丸?

  那軍吏回答說,只要平蠻功成,嶺南的蔗糖就能有余量北販,揚州肯定有賣的。

  軍府正廳內,杜佑殷勤在筵席上招待高岳,“這嶺南的酒皿便與眾不同。”高岳贊嘆著,把玩著手中五彩斑斕的酒杯。

  其實他曉得,不過還是等主人如數家珍。

  果然杜佑很自得地介紹:“此乃大食國從絕域以西,賣來的璆琳杯,也叫藥玉杯。”

  高岳心想我們華夏起名字就是起得好聽,璆琳、藥玉,可比什么玻璃杯要有格調多了。

  其實現在除去瓷器外,我淮南也能制造玻璃他廣州也能自造。

  然而高岳為了揚州的先發優勢,按下不說,又贊嘆其席間的美酒來,“早就聽聞嶺南的博羅桂酒名不虛傳了!”說著,用璆琳杯斟滿嶺南獨有的桂花酒,顏色溫潤如玉,飲下去后是唇齒留香,美味超然。

  而后幾名仆役進奉上數個壽陽碗來。

  內里全是炙好的海赤蟹,還有“蝤蛑”,也就是梭子蟹。

  “阿爹,這是甚?”伴同赴宴的明懷義就問。

  高岳說這就是蟹,你北地人見得少。

  然后高岳很優雅地用桌案上的各色銀具,將蟹條分縷析,細細剝開,果然蟹黃黃赤色,宛如雞鴨的蛋黃,而蟹白則像豕膏般雪嫩,高岳用銀箸將其剔出食盡,然后又吮吸蟹螯,而后碎殼食肉。

  隨行的蔡逢元、明懷義、郭再貞等,哪里如此吃過這東西,看著衛國公的氣度,羨慕得要命,便也仿照著來食蟹,結果急得明懷義最終更是滿臉漲紅,抱著蝤蛑歪嘴就啃起來,牙齒和蟹殼碰得震天響,惹得席間的仆役歌伎無不偷笑。

  “衛公,這是我們廣府的名菜佳肴,賣燈芯。”杜佑說話間,仆役們便提著個大釜,擺在筵席中央,待到揭開釜蓋,雪白的霧氣帶著香味而出,可高岳一瞧釜中,不由得驚恐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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