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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明懷義飛锏

  待到神雷鞭子箭所炸裂出來的火霧開始散去后,韋皋看到滿地都是蕃子人馬的軀體在痛苦的翻動,有的是受了燒灼,有的則是中毒倒下,還有不少人耳目流血,被徹底嚇壞了,抱著同樣驚慌失措的坐騎鬃毛,四散往回奔竄起來。

  “追上他們,全部殺掉。”韋皋很冷酷地說到。

  長安大明宮內,皇帝李適焦灼地摸著下頷胡須,望著銅圖上西川、云南的地勢,對左右的宰執說:“也不曉得韋皋和高岳的兵馬,有無接到朕的諭令,先搶占清溪關,然后再向登臺城挺進的。”

  “陛下寬心,不旬日就會有消息。”李泌舉起笏板,說到。

  心中李泌卻想,幸虧清溪關天高地遠,京師中使一趟來回幾乎要兩個月,所以這下韋皋和高岳總算是可以自專掌兵征伐了。

  那邊皇帝還在焦躁著,賈耽便進奉上更詳細的地圖給他過目,皇帝手指是抓起又松開,不斷說“卿等有所不知,昔日華亭大捷,高三陣前有所不決,都是朕審時度勢,派遣中使前去曉諭機宜,這才有了陣斬丑蕃萬余的輝煌勝利。可,可現在,清溪關實在是太遠啦!”

  “陛下憂勞,且等露布。”殿內的眾位宰臣齊聲勸慰皇帝。

  “去去,讓光祿寺攜帶著朕的制文,去祭祀咸陽的武安君廟,朕雖不在,就讓武安君白起的神靈,庇佑韋皋和高岳在西南戰線同樣取得大捷。”皇帝如今,也只能使用這種神靈遙控的辦法,聊以。

  召對結束后,紫宸殿外,刑部尚書平章事劉從一長嘆聲。

  李泌便問你為何嘆息。

  劉從一仰面朝天,說“陛下讓高岳主持西北軍政和水運時,某曾有不服,可現在鳳翔、涇原、興元、靈鹽數鎮獲安,兵甲精利甲天下,西北方鎮復振,現在我唐又往西南深入清溪關,威勢震懾南蠻,假以時日,中興之勢必會功成,某有眼無珠,小覷高岳,現在心服口服,實無顏再忝居執政位列。”

  李泌忙說劉刑尚何必妄自菲薄?

  劉從一搖搖手,“鄴侯應知,中興之難,遠勝于草創天下時。草創時可謂氣吞千里如虎,整個天下的敵人誰都不放在眼中,而中興則要披荊斬棘、抽絲剝繭,也許整個天下誰都會是自己的敵人,稍有不慎便......唉!”說完,劉從一便對李泌行拱手禮,隨后便離開了。

  只留下李泌立在覆雪的磚地上,也是悵然若有所思。

  不過皇帝暫時還不曉得的是,他先后派出三路中使,前去“曉諭”韋高的軍隊,一路從陳倉道入蜀,一路自興元府再走劍閣,一路則由駱谷道入洋州,再走米倉山進巴南,要到東川。

  結果三位中使,兩位在進蜀都城后被“招待”了,一位在瀘州城也被“招待”了:韋皋和杜黃裳讓軍府的從吏熱情招待,暗中送了很多錦繡和胡椒,三位中使因要“換馬”,故而耽擱許多日子,沒一個能抵達前線的,更別說回大明宮復命。

  現在皇帝有皇帝的張良計,西南、西北方鎮則有它們的過墻梯。

  木瓜嶺戰地上,隨著韋皋的指令,高崗上忽然出現大批大批的騎兵,這又是高岳得意的“騎兵集中使用戰術”,定武軍和奉義軍足四千名騎兵,列成兩大隊,會合回身殺來的東蠻兵,驅入飄散的神雷火霧中,吶喊著朝潰散的右翼蕃騎追襲而來。

  這時論莽熱望著己方莫名其妙潰敗的右翼,還沒回過神來:

  這些騎兵都是久經沙場的精銳,可方才被東蠻兵示弱,中了唐家的誘敵深入之計,這不算可怕,可怕的是唐兵的弓手們射出了什么?是雷火電光,還是毒霧?只見火光陣陣炸裂,接著煙霧涌起,右翼的騎兵們不是落馬,就是人馬衣甲上燃著煙火,漫卷大地,狼狽敗退了。

  “大論,可以留下殿后兵馬了。”這時望著左右翼的戰況,馬定德提議說。

  意思即是木瓜嶺沒辦法守衛了,您得盡快退守登臺城和三阜城去。

  論莽熱還待猶豫,馬定德便說:“如果我軍在木瓜嶺輸得干凈,那么整個巂州便會被南詔趁機吞沒。”

  這句話提醒了論莽熱,他頓時翻身上馬,說了句“退。”

  就在西蕃軍銅鉦們哐哐哐大聲敲起來時,唐軍定武軍騎兵已率先在自家的左翼上,掩襲到了被神雷火箭打潰的蕃騎們。

  不,說得更直接些,大部分蕃騎已經沒命奔逃,紛紛遁往木瓜嶺處,沒能脫逃的是其中一部分后衛的蕃騎,和絕大部分追隨而來的庸們。

  烈烈風中,明懷義一手拉著韁繩,一手不斷招呼著:他二位兄弟伴侍左右,各騎一匹回紇駿馬,引弓馳射,將原野上奪命狂奔的蕃騎一一射殪。

  定武軍所有陷騎營的騎兵,都是黨項城傍出身,包括明懷義在內,沖鋒的時候各個不戴頭盔,披頭散發,馬頭則插著白旄,面目猙獰,臂拉強弓,甲懸鐵锏或銅殳,無論是突陣,還是追擊格殺都最為兇悍。

  在明懷義的眼前,一名身披虎皮的西蕃籠官,大概是逃不動,也可能是恥于再背對著敵人,干脆將戰馬撥轉回來,怒目圓睜,握緊馬槊,對著自己反撲過來。

  明懷義立刻掣出沉重的鑌鐵四棱锏,在狂奔當中,對著那位飛擲出去。

  砰聲,那西蕃籠官的頭面被鐵锏擊中,沉悶聲里顱骨盡碎,口鼻都凹陷起來,手里的馬槊脫手,貼著明懷義的側邊飛落,自己則仰面,帶著飛揚起來的腦漿和血水跌落在地上。

  緊隨其后的,是米原等統率的其他兩營騎兵,奉義軍的騎兵更在其后,這群騎兵列隊疏散,奔逐如電,頭戴圓盔,身旁兩當甲,手中握著長槊,對著步行哀叫著的庸們,在追上時,將長槊往前輕輕一捅,那些庸們的脖頸、后背頓時被貫穿了,接著倒斃在冰冷的地上。

  如果捅得過深,長槊不及抽回也無事,興元騎兵的馬槊鋒刃的兩側各有一個小勾刃,這時只要騎兵再往后一拉,馬槊就能割斷切削庸們的脖子或臉腮,重新讓騎兵們握穩,再去獵殺下個目標......

  伴隨沖出來的兩千庸們,逃上木瓜嶺的還沒三分之一,另外有三分之一橫尸荒野,最后三分之一則喪卻了抵抗逃跑的勇氣,跪在地上,乞求唐兵饒命。

  而這時木瓜嶺的陣壘當中,論莽熱、論乞髯、悉諾律等西蕃大將,都開始拉著主力隊伍,往山嶺的南麓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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