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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飛羽入洱海

  鄭絪向來是秉承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原則的,女子嘆息嘛,不就是心中搖曳,有淫奔之愿唄,我萬不可以摻和。

  所以鄭絪就又準備扭頭往西走。

  不過他還是見到了那扶著竹子的小娘子,可不就是薛濤嗎?

  她父親薛鄖如今也在西川軍府當中,有時候韋皋宴請幕府和使團的成員,薛濤就會隨來西亭。

  只見薛濤滿臉哀怨,同時也是滿臉羨慕地看著衣著光鮮的府中夫人和美姬們,尤其是在草坪上走來走去的斑斕孔雀,它們都是蠻邦貢獻給韋皋的禮物。

  這其實多讓薛濤心生渴望啊!

  那日在咸陽的武安君祠中,她是那么傾慕興元節度使高岳,寫了那么露骨香艷的詩歌,托父親遞送給他,不過是想為高岳侍妾而已,聽聞他府中不過一妻一妾,也就和在墳頭乞食的齊人相當,自己通筆墨辭賦,又有才情,侍奉于他,那是多么好的事,可卻被高岳斷然回絕,徒留笑柄。

  郁郁來到蜀都城的薛濤,更是亂思如狂,因蜀都太奢華太美了,整個城市的屋宇恨不得都鋪著錦繡,整片蜀江岷水都浮動著金色的香粉,怪不得這里出過卓文君般的女子,這座城市好像天生就是薛濤的歸宿。

  她又開始仰慕起英雄蓋世的韋皋起來。

  以薛濤的看法,她共接觸過高岳、韋皋和鄭絪三個大人物,其中鄭絪雖然俊朗,但最為迂腐古板;高岳呢,也自有番風骨手腕,為人處世滴水不漏,然則卻在女色上有點怪模樣,大約是家中崔氏妻妒悍所致,怪不得有婦家狗的綽號;現在看來只有韋皋,最為灑脫,也最能欣賞自己的才學風流。

  看著薛濤一臉胡思亂想的模樣,心中明白的鄭絪不由得有股怒氣從心中升起,眉頭也皺起來。

  他雖然最喜說教,可那也只是對高岳等寥寥數人,所以鄭絪還是要將怒火壓在心頭,暗中說了句“君子不語女子”也,便又準備離去。

  誰想此刻,西川幕府判官劉辟接在他身后走來,見到薛濤不由得點頭微笑,這小娘子劉辟也是識得的,不過沒有深談過而已。

  隨即劉辟對鄭絪行禮,就喊住薛濤。

  薛濤不由得一驚,見鄭郎中和劉判就在眼前,便嚇得行萬福,然后就要遁入竹林內。

  劉辟溫言說切莫走,小娘子芳齡幾何?

  薛濤只能回身,對劉辟實話實說。

  “我觀小娘子如今正得風華,又有才學,不妨由我從中引薦,為我家節帥備少姜之典,婚書也好,聘禮也罷,當然一無所缺,如何?”劉辟便徑自說出目的來。

  這下薛濤又是害羞,又是微喜,心想這劉辟最為韋皋寵任,有他中介,馬上便能擺脫這窘困的日子,入韋皋帷中為妾,順帶也能報答阿父的養育之恩。

  剛準備羞答答應承時,誰想鄭絪無緣無故地吼了聲:“你如何不知自愛?”

  這句話如驚雷般,不但薛濤臉色慘白,連劉辟也驚愕住了。

  誰也沒想到,雖然鄭郎中平日里不茍言笑,可也算得溫文爾雅,可現在居然忽然震怒起來。

  那邊張氏姊妹也被驚嚇到了,這才望見北首竹林下,碧笙的夫君正漲紅著臉,對著低頭惶恐的小娘子薛濤,中間則是一臉莫名其妙的幕府判官劉辟。

  雖然吼出來后,鄭絪瞬間感到后悔,他不該將自己的一些想法觀點遷怒在薛濤身上,畢竟每個人的理念都是不同的,但他還是沒有忍耐住,又對薛濤說了句:“不怪那日在武安君祠中,高逸崧會給你回贈那首詩,當真是寫實,你若不自其中吸收教訓,芳華凋落后可想而知,楊花雖美,但墜地委塵,落水逐流后,有的是苦,有的是悔!”言畢,鄭絪四下望了望,便負手避開薛濤,急急離去了。

  薛濤頓時被狠狠刺了下,臉皮滿是燥熱不堪,哇一聲掩面大哭起來,接著也轉身跑了。

  “這,這到底是什么情況?怎么這小娘子,又和我棚頭有什么瓜葛?”只有劉辟,還呆在原地不明所以。

  蜀都城南萬里橋處,高岳、高固、郭再貞、蔡逢元、徐泗等興元定武軍,自節度使以下,引七千大軍,列旌旗如林,直抵此處。

  馬上的高岳觀韋皋治下的蜀都城,明顯比上一次來時更要雄偉,韋皋出鎮蜀都后,下令拓萬里橋處十里地,皆為草市,各方蠻族來此和蜀都城民眾互通有無,卻又各自相安,十分繁華——韋皋以雷厲風行的態度彈壓西山軍,又鎮定了資州、簡州的“清遠軍”,又整頓吏治,格殺貪瀆的胥吏,部署劃一,賦役均等,西蜀自嚴武、崔寧、張延賞后,始自有法律,百姓方得安居樂業。

  鼓聲當中,韋皋引一干大將,領八千奉義軍精銳,和兩千五院子弟,出城來會合。

  “逸崧!”

  “城武!”

  二位重鎮元戎重逢,格外熱絡,在馬上的雙手緊緊握在一起。

  隨后兩軍合流,羽旄獵獵,向成都更南的雙流進發。

  十日后,唐軍和云南間的戰斗,卻率先在東側石門路打響了:

  東川節度使杜黃裳、巴南防御觀察使劉長卿親自監陣,七千唐兵自戎州理所僰道縣出發,越過馬湖江(金沙江),一下子自北岸三百尺高的臺地,直攀南岸陡然升至三千尺的峻嶺,然后入云南境內,搭設飛砲、樓車,開始猛烈圍攻云南北地要沖馬湖鎮。

  數日后,云南的拓東節度使急信,飛送至洱海的都城陽苴咩城。

  陽苴咩城傍著青翠雄偉的點蒼山,碧玉般的洱海環繞其邊,南詔王宮的城門為一座巨大無比的重樓建筑,重樓前三里處,引出一道通衢,隔開整座城市的南北門,重樓兩側設有青石所壘的梯道,披著羊氈的信使赤著腳攀爬上去后,便穿過其內通往宮禁的甬門,墻壁兩側滿是負著銅盾、手持長戟的南詔武士,隨后信使入二重門,二重門兩邊皆是燒磚的殿宇,為六位清平官和大軍將、六曹長的衙署,使者跑到了衙署的盡頭,見到一面晶瑩的玉造大門屏,便曉得前面即是王宮內殿,便跪下來,叫前線告急的信件交給一名戎裝的“羅苴子”(南詔的禁衛軍)手里。

  “唐家這是作什么?一面在隴砥、鳳興大興軍伍,反攻西蕃,一面卻又攻我北道(南詔稱清溪路為南道,石門路為北道)?豈不聞元之求和誠意?”異牟尋接過唐兵進攻馬湖江消息后,大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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