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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段佐救漢民

  其實尚綺心兒此舉,完全是因為之前華亭之戰里,西蕃的東道經營損失太重,元氣大傷:兩萬壯丁戰死被屠,歸來的也有一兩千因重創而永為廢人,秦州地界的漢民又被唐兵遷走數千人(原本秦州地區的漢人所剩,也不過四五千戶),整個東道的畜牧、農耕人手,蕃漢加在一起,等于喪失三分之一。

  更何況最近贊普又頒布命令,要“養護全大蕃之地的佛寺,把五道都興建為洋溢著幸福的國土”,說白了就是每三戶人家負責供養一名僧侶,這個命令一出,西蕃各道的財政壓力更大!

  對西蕃這種野蠻落后的奴隸制國度來說,這種損失是很要命的,畢竟大料集也好,牛腿租也罷,都是靠盤剝以漢民為主的農奴得到的。

  另外,也怪高岳在秦州上邽的渭水北原殺俘做的太絕,尚綺心兒這時若是再割讓土地給唐家的話,自己都得讓吐沫星子淹死。

  對人力和經濟都感到窘迫的尚綺心兒,也無法如同中國的政治家那般,提出寬惠仁愛的休養生息政策,來保障生產的恢復,這群高原上所謂的尊貴智慧人士,所能想到,所能做到的,也就是把“漢軍”的遺屬們送入莊園,一次性壓榨至死——再聰明的奴隸主,絞盡腦汁所能找到的,也還是赤裸裸的只屬于奴隸主的殘暴思維。

  鄯州宮堡廳堂內,段佐找到大農業官徐舍人,勸他說:“不可將漢軍的遺屬送入蕃人的莊園,那樣不出一年,他們必死!”

  徐舍人現在已忘卻自己身為漢人的習性,一身蕃人的衣著打扮,漫不經心地說了聲“哦”,接著就生氣地瞪著段佐:“你有個情同兄弟的叫郝玼,聽說他死在華亭城下,現在你倒要替他照顧孤兒寡妻了?”

  段佐也不慌張,對徐舍人陳情說:“大蕃的贊普是見尊駕干練通達、精于理政,才把尊駕拔擢到如此高的地位,所以要段佐說,與其將漢軍遺屬送入蕃人莊園,不如讓這群遺屬入尊駕的莊園。”

  徐舍人更生氣,說三千漢軍,遺屬幾乎有萬人,多半為婦孺,你讓我如何接受?

  “我們唐人......”

  “胡說什么!”徐舍人非常驚恐羞慚,他潛意識里認為段佐口中的“我們唐人”也包括自己,他不止一次地對同州為官的蕃人表態過,我是天神贊普的忠心不二臣子,早已以此為無上光榮。

  這位始終把自己當作蕃人看待的。

  所以段佐這話,對自己簡直是侮辱。

  段佐便急忙改口,說漢軍的遺屬當中,女的都擅長織麻,老點的男丁也是可以種田的,小孩子可以幫工,大了后各個身強力壯,不但能干活,還可以互相繁衍后代,養出更多便宜的農奴,到時候徐舍人你可就發達了。

  并且段佐還提醒說,只要徐舍人您肯開口,把這群遺屬買下來,價錢也肯定非常便宜。

  這倒是讓徐舍人頗為心動,于是乎便應承了段佐。

  很快徐舍人就去見了尚綺心兒,原原本本把想法告訴對方,并努力陳訴里面的利害關系,并稱呼可以讓這位大論增加自己莊園里的賦稅,只要能獲得這批遺屬就行。

  尚綺心兒最終答應下來,反正這群遺屬的生命他根本不關心,他對徐舍人說,大蕃貴族的農奴動輒上萬乃至十萬,現在我把他們賣給你是無所謂的,我們在隴右的統治也需要你們這些杰出的漢人世家的幫持,不過本大論有個條件。

  徐舍人便問是什么條件。

  尚綺心兒就說,這漢軍的遺屬足有萬人上下,你要讓他們在鄯州供養一處佛寺來。

  徐舍人想了想,也算了筆賬,便拍著胸脯對大論保證說沒問題,三年后佛寺必定功成。

  很快,漢軍的遺屬們,老老小小哀哭聲不絕于耳,被押出了宮堡和營地,他們原本就被西蕃各種壓迫摧殘,現在更是要沒入徐舍人的田莊里為奴,再加上他們各人家庭里的男丁,幾乎就沒有能活著歸來的,如今許多婦人抱著幼童,更是惶急不知所為。

  段佐仗著把鐵棍,立在宮堡的門前,對這群人大聲呵斥說:“哭什么哭!唐兵在華亭殺了萬余大蕃子弟,又在渭水北原屠了三千,如今鄯州、秦州、渭州都處在危殆當中,新任東道大論不但不殺你等作為報復,還同意把你們送到徐舍人的莊園內耕田織造,讓你們有把剩余下來的糧食喂大各自的孩童,還不感恩戴德?”

  聽到段佐的這些話,漢軍的遺屬們都低下頭來,他們知道唐軍取得了巨大的勝利,并看到西蕃如今的窘迫,也許自己熬熬,還能和孩子們一道見到河湟光復的那天,于是都不再哭泣,而是抓住繩索,死死地盯著手持兵械的蕃兵們,繼續往前進......

  鳳翔軍府內,一群僚佐對正在坐衙辦公的高岳匯報說,西蕃的東道大論尚綺心兒拒絕割讓出秦州東北的土地,并且扣留西吉會盟的我唐使臣不愿歸還。

  高岳很憤怒,對在場所有人說到:“西蕃兇險,狡詐反復,這是他們自絕和我唐的和通!”

  “請節下增修各處壁壘,以備不虞。”諸位軍將僚佐齊聲請求說。

  高岳點點頭,說來春后本尹得回興元府一趟,將留后事務交待下,另外定武軍也可回本鎮了,此后本尹的旌節便在鳳翔常駐,以備西蕃隨時可能出現的侵秩。

  幾乎同時,在落滿雪的鹽州城下,黑壓壓的人群,騎著馬的,騎著駱駝的,有的蒙著皮甲,有的則就單單一件皮裘,背著弓箭,扛著刀劍,每股都有千余人,好像一條條喧囂的河流,自各個方向而至,匯聚到五原來。

  這些全是黨項蕃落的壯丁,他們有的是從白于山的車箱峽來的,有的從宥州、夏州地界趕來,有的從渭北跋涉而至,還有不少從慶州的各處山巒里鉆出。

  總之,黨項在唐家內地的四大集團:慶州的東山黨項,靈武的南山黨項,夏綏銀的平夏黨項,還有渭北的六府黨項,除了南山黨項在之前被高岳屠戮部分,剩余被驅逐至會州地界外,其他三個集團的“大人”(酋長)和主要親族,甚至連遠在河東石州的黨項蕃落都來了。

  因為唐家派出使節,攜帶詔書、印信和禮物,正式來安撫他們了,條件非常優厚——要賜給黨項蕃落“天柱軍”的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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