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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高岳備戎策

  而這糧料使自然是高岳勢在必得的角色!

  他知道,岳父崔寧這次回朝怕是很難再歸西川,李適不會輕易放虎歸山的。可他也在思考如何靠著自己的努力“從長計議”。

  提前用金財賄賂新任的神策軍使白繡珪目的就在于此(蕭乂已告訴高岳,圣主早就在策劃用白繡珪執掌禁旅,奈何先前多次被王駕鶴所阻)。

  我在涇原當過孔目,不但當過軍隊度支,也搞過屯田營田,又是進士狀頭出身,這糧料使舍我其誰?

  并且只有占得這糧料使的差遣,才可以下一步的策劃。

  李適在宣政正衙下詔要征求“上封事”,可殿廷上永遠是混吃等死的官員占絕大數,就算少部分呈交上來的奏疏,大部分也是迂闊不堪,宰相班子里唯一上奏疏的是御史大夫喬琳,皇帝很感興趣,第一個讀的就是他的。

  可讀下來李適都根本壓不住自己洶涌而起的尷尬,這喬琳用四六駢賦高談闊論了足足幾百字,居然連西蕃入侵的地理方位都搞錯,是顛三倒四,“滿是荒唐語!”皇帝狠狠擲下奏疏,不由得后悔聽了先生張涉的話,怎么找這么個無用之材來當宰相的?

  李適又看了幾位翰林學士的,包括張涉的,也沒發覺有任何讓人眼前一亮處,另外就算有,翰林學士在內廷辦公,也不可能隨軍出征當糧料使的。

  然后他又見到陸贄的《緩兵以備西蕃疏》,不由得又來了興趣,里面陸贄稱昔日西北方鎮以軍力稱雄,然地界貧瘠荒蕪,而今西蕃遣使求和,陛下也派太常少卿韋倫出使西蕃,此次神策行營如果得捷,可以勝求利,借機與西蕃議和,此后陛下可進一步拆除朔方,多設節度使統轄,割除要隘之地供神策軍駐防,并于膏腴肥沃之地屯田營田,數年后國家邊防充實,可復隴右河西云云。

  “陸九說得都是真知灼見,可還是不夠翔實,朕現在最迫切想摸清楚的,是劍南這仗該如何打的問題?”李適微微嘆口氣,搖搖頭。

  正在這時,高岳的《請神策行營立供軍、糧料雙使并破蕃方策疏》出現在皇帝的眼前:

  “臣岳言。

  西蕃寇邊,號二十萬軍,分三道,一出茂州,二出扶、文,三出黎、雅。然臣細較之,實應著意者,只在茂州一路也。何者?云南王合羅鳳方卒不久,其孫異牟尋新立,國內不穩,此次出軍實為西蕃所脅迫,貌合神離,故而黎、雅一路無憂;又考茂州一路,蜀都號天府陸海,然溯汶水(岷江古稱)而西,雖不過二百里,地勢隆然急升,由茂州至松州處,已逾數千尺,彼處雖高原平坦,水草豐美,為西蕃牧馬重地,然至蜀都沿途崖谷深峻,激流湍急,自松、潘至灌口,皆行汶水東岸,使者商賈雖可過,而大軍行之則絕難也,且皆為西山軍所阻,如岑嘉州(岑參)所云‘八州崖谷深,千里云雪閉。泉澆閣道滑,水凍繩橋脆’,故而西山之鎮兵足可當;唯扶、文一路,自松州而下可至,有白水、羌水足可行舟,且可東入西漢水(今嘉陵江上源支流),北接洮水,一望無際,雖萬騎也可從容,一旦抵白龍江口,寇利州、巴州,即可入陰平道直犯蜀都,此鄧艾滅蜀故伎。

  南詔入寇,必經黎、雅;西蕃入寇,必經扶、文;二賊合而入寇,必走茂、彭灌口。然此理不可拘泥,由今觀之,云南不過虛于應付,實則著意者,應還在扶、文一路。

  軍行出界,所憂者不過糧料也,今者除卻行營糧料使外,可再立行營供軍正副使,前者為供(具體分發糧食衣甲給前線士兵),后者為支(負責為前線士兵購置、囤放物資,保障后勤路線),一供一支,互有所屬,且交相勾稽,可防奸偽。另,可立供軍院,以中貴人督之,隨戰而設,便近支遣。臣細較之,我唐自京兆入蜀地,多由金牛道,故行營出京后,可先行至鳳翔府糴米后入陳倉道,至興州再糴米,入金牛道,隨行遂糴,再至三泉立供軍院倉,自梁州(漢中南鄭)、金州各處以水路糴米,合于一處。可先遣供軍使諸處知諭,如此軍雖行千萬里而用度不匱......神策行營,合兵未有一萬,然多精銳,故貴速不貴多,出東川、飛降陰平,賊膽可破,全捷可期。

  臣不勝怖懼,謹言。”

  看到最后,李適的心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似乎整場戰爭的后勤、戰術和方略全都活生生擺在他眼前,真的是廟算在胸,不由得拍案而起,“這行營的糧料使,必須是高岳!”

  接著李適又取來紙筆,親自寫御札,準可高岳的奏疏,“高岳此才能,不用制科朕也可知曉。”并宣布——先前門下侍郎楊炎奏授高岳殿中侍御史,朕不但準之,還要任命高岳為神策招討行營糧料判官,又命內侍譚知重、霍忠唐為供軍正副使,在大軍開撥前攜木契出發,務必要知曉邠州、鳳翔、興州、梁州諸地,提前做好供軍準備。

  如此一切都在高岳的掌控當中。

  而這時,崔寧也查到是誰在他背后擺一道,讓他無法回西川去。

  因為答案很明顯,楊炎在勸諫皇帝不放崔寧歸去后,又迅速推薦了新的西川節度使人選,和他交好的原荊南節度觀察使張延賞,此刻張延賞已從江陵府進發入蜀。

  “楊炎小兒,昔日追隨杜鴻漸來西川平我,整日迂談闊論、置酒高會,最后狼狽退走。現在剛從道州貶所回來,就準備耍威風?我崔寧難道還會怕你不成!”升平坊府邸里的崔寧怒不可遏,

  而此刻,高岳則來到宣陽坊,立在禮部侍郎潘炎家的門前,手奉名刺,希望能謁見座主:其實說白了,他更希望見到的是劉晏。

  但潘炎家并沒有給他開正門,最后一名謁者悄悄將他引到后門處,高岳進去后,只見來迎接自己的居然是潘夫人,“高三郎,你奉公憲臺,豈不知各院御史不能私會朝廷官員的道理?”

  “不日即將隨招討行營遠去劍南之地,故來向座主辭行,絕無私意。”

  就在潘夫人為難時,軒廊月窗里,劉晏突然出現,他看了看高岳,便對女兒說,“既然有客,豈有不在中堂款待的道理?”

  這意思,算是讓高岳進來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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